驺吾跑得极快,含章甚至能感受到周身的猎猎罡风,直吹得他睁不开眼。
身后追着的胥见心手里掐着道决,双腿泛出金光,才勉强跟得上这一人一虎。
天色更暗了,雷声更紧,驺吾跑得直喘白气,含章虽然没有多少斤两,但驮着“人”施展神通,就像扛着一座大山,连他这样的大妖怪都觉得吃力。
行至半途,两人一兽便已经看出附近的水渠都在涨水,渐渐淹没了周围的农田。
而就在驺吾咬牙赶路时,身后却追上彤云一片,还散着诡异的香气。
胥见心暗道糟糕!这怕是那些追来的蚌妖。
果然,彤云之中,朝云的侍女细声说道,“公子何往啊,不如,来登高阁中,与我姐妹们一叙。”
含章只听见声音,但他却没法回头,对他这肉体凡胎来说,实在是周身的风太急了,有些迷眼睛。
胥见心停下脚步就往身后扔了几枚铜钱,而后借法于宗祖,二话不说就开打。
那侍女也颇为厉害,她显出原形,是一只粉红的蚌精,那蚌壳极为坚硬,硬接了胥见心的法术,而后她手持软剑,大叱一声,就朝胥见心刺去。
含章既担心又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只能紧紧的趴在驺吾身上,稍稍避风,而后大声开口问话。
“怎么回事!她追我干什么,胥见心不要紧吧。”
驺吾则再次加快了脚步,劲风吹得含章一噎,而后巨兽回答,“东海有大祸,但龙君不能现世过久,他开了龙门却没过,现于天地间,被发现了要遭天罚。”
驺吾往身后望了一眼追兵,而后道,“那就只能带你去了!”
身后的粉色蚌精一剑砍在胥见心的后背上,却被胥见心一张黄符纸印在胸口,把她打了个仰倒。
侍女擦了擦嘴边的血,心道大意了。
这道士在琼林镇找妖息的时候,大妖小妖都能把他收拾一顿,他看着平平无奇,本事稀松,没想到还挺厉害。
侍女自知,决不能让小公子到东海,于是她一咬牙,祭出妖丹,散出浓浓的云雾困住胥见心,而后趁机直追含章。
驺吾看着那蚌精手持软剑直逼含章,便露出虎齿威吓,就在软剑即将斩到含章时,驺吾那条比自己身子还要长几倍的粗壮尾巴,带着破空的声音猛得一抽,当即挡住了进攻,并把朝云的软剑抽落。
只是费了这个力气,驮“人”就更吃力了。
驺吾心想,果然是因果法则使然,不叫肉体凡胎体会法术与妖力。
但那侍女俨然是抱着拼死的决心的,于是她直接捏碎了妖丹自爆,巨大的妖力波动以她为中心,疯狂的席卷四周。
就在一人一兽要被这骇人的妖力吞噬时,含章的胸口忽然一热,一道金光横扫出去,将蚌精暴烈的妖力击了个粉碎。
驺吾长出一口气,而后脚下不停,直奔东海。
那蚌妖碎了妖丹之后,便化作一只粉色的小蚌,落在地上,蚌壳还在不停的扇动。
如此,困住胥见心的浓烟也散了,他赶奔前来,看到地上兀自张合的小蚌,叹了一口气。
“百年修为尽为泡影。”
说罢,他捡起蚌壳,将它扔在了溢溢的水池中。
“重新修去吧。”
而后,胥见心看着东面天空的浓云,伸手拎起衣角擦了擦后背上的血,便再次念咒疾行。
含章觉得胸口处越来越热,甚至仿佛连魂都要被点着了,天边又雷声滚滚,震着自己的耳膜。
而一切的身躯折磨,都在驺吾立在东海岸边礁石上的时候,暂且被压制。
因为眼前的一切,大大超乎了含章作为“人”的认知,他瞪圆了眼眸,浑身僵硬的看着远处海面上的一切。
朝云浮在海面的上空,张口吐出了众多明亮的妖丹,而后以众多妖丹的力量,直接改变附近海水的流向。她又祭出一对红艳艳的蚌壳,大喝一声,蚌壳便扇动飓风,海面上暗流汹汹,直直的扑向拦在海边的一处高耸的巨坝。
此时胥见心也赶来了,他看着朝云吐出的众多妖丹,才恍悟,“看来就是她吃了东海妖众,我还当为什么就他东海受害,莫不是蛟族太缺德的缘故,原来,她是想用东海妖怪的力量,来驱动东海之水冲坝。”
胥见心还心里有底,看着朝云的行为尚且有闲心损贬蛟族。
而东海的蛟们,也探出水面,与朝云作战,但朝云却直接将漫天的东海妖丹挡在自己身边,意思很明显,若是想伤她,就先叫这些东海水族烟消云散吧!
对于蛟妖而言,此番动乱,最要紧的不是守大坝,而是救回族群,把失去肉身的妖丹蕴养一番,或可继续修行。
若破坝而淹人,他们倒是不在意,左右因果不在他们这。
大太子皱着眉,手拿神木枪就要战朝云,但却被身边年老的叔伯们拦住了。
胥见心看着这帮蛟冷笑。
含章此刻终于回过神,他喃喃的问胥见心。
“朝云,要干什么。”
胥见心又回手擦了擦后背的血,“这还看不出来,要毁坝呗。”
含章听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震惊的无以复加,但此刻他却来不及为妖怪这种掀云弄海的本事惊讶,而是大声喝到,“大坝一毁,岂不是遍野洪水!”
胥见心摆摆手,“我听师傅说过,东海的大坝是由一个极大的太岁镇守,她这点风浪应该掀不翻千年的太岁。”
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然而就在两人话音刚落时,那高耸的巨坝却蠕动起来,它动作之间,掀去了身上覆盖的泥土与树木,露出他如烂肉一般的本体。
大太子一脸震惊,胥见心与含章却因为不认识太岁的样子,并没有觉得太岁哪里不对。
直到那太岁用力的抽缩一下,最后便不动了,他缓缓的翻过身来,露出水面之下,被一种密密麻麻的蚌壳吃的斑驳的身体。
而东海的海水也大量的从它身体边的缝隙中流到平原上。
含章大急,“怎么办,怎么阻拦!”
就在一瞬间的事,朝云一脸喜意,她用尽全力施法,“给我涨!”
海水带着风浪,“呼通通”的直往太岁冲去。
至此,东海大坝失守。
含章眼中只有一幕。
那就是浊浪滔天,泥沙俱下。
更令人吃惊的是,在太岁死去的身躯下,竟有数不清的累累人骨。
人骨一现世,冤死的亡魂便燃起熊熊的毒火,弥漫在东海之上。
蛟族诧异,东海可死不了这些人。但毒火也得治,不然要烧伤众多水族,于是他们便化出原形,吐冰的吐冰,吐水的吐水,但依旧熄不灭怨气滔天的业火。
那朝云却和疯了一样,扑向那被大水冲的到处流离的白骨堆,投身在泛青的火毒之中。
就在这一刹那,含章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随后,他心口便灼热难耐,痛得他跪倒在地上。
胥见心紧忙来查看,深怕含章是被什么妖息伤了,但还没等他的法咒碰到发热的含章,就见这小公子心口处发出一阵耀眼夺目的金光。
只倏忽间,一颗尚且没有修复完整的龙珠,从含章心口处脱身而出。
一道身穿赤红王袍的男人,伴着风雷,显像在半空中。
而随着龙珠离体,含章也被此方荡涤的妖息激的晕了过去。龙君抱着软倒的公子,将他轻轻的放在驺吾背上,驺吾赶紧用长尾巴护好含章。胥见心不敢上前,只能看着。
随着男人一出白玉京,天边便轰隆隆的响起炸雷,那雷声恐怖极了,仿佛挟着千钧之力,是天罚也比不上的威能。
在海面上奋力救火的蛟族被雷声所慑,一个个都钻进了海中躲避,海面上就只剩下面色苍白的大太子,还在苦苦支撑。
龙君左手指天,周身环绕的雾气便立即离体而去,飞入苍穹,化作密不透风乌黑云层,遮蔽了天时。
而后,他便挟着破碎的龙珠子,飞至怪石嶙峋的坝口之上。
大坝已经决堤,汹涌的海水倒灌而下,淹没众多山川平原。
龙君大喝一声,双手结印,按住龙珠子,释放出无上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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