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舟握住许星桥的手,他们坐在地上,互相注视着彼此通红的眼,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杀了我吧,剩下百姓的撤离还需要你。我早死一些,也能为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许星桥望着宴舟腰上的配剑,茫然地低着头流泪道:“宴舟,你说了要娶我的。”
“嗯,等到江山安定,四海无战,我一定会来娶你的。”宴舟难过地笑起来,第一次觉得忍住眼泪是他人生里最痛苦的一件事。“等我攒够万两黄金,长玉,我.....”
然而就在这时,许星桥突然目光一凝,迅速地从宴舟腰间抽出刀,反手要将刀刃倒转,捅向自己的心脏。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
许星桥握着剑的手还悬在空中,刹那间已尘埃落定。
血溅四方。
许星桥颤抖着手,看着宴舟刚在一刹那间死死握住他拿剑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撞向还没来得及偏向许星桥的剑锋。
宴舟用许星桥的手,用他自己的剑,一剑捅进了自己胸口。
“不......”许星桥疯狂摇着头,看着宴舟胸口不断涌出的血。“不宴舟,我不要,你别死......不——!”
“我们太像了,长玉。我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所以才会相爱,你要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你死了改变不了什么的,还是我死了比较有价值。”
宴舟都佩服自己,都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开出玩笑。他的嘴角抬了抬,最终还是放了下去。他伸手拂过许星桥随风票起的发梢,望着许星桥嘶喊、怒吼再到最后无力地呜咽。
他想,
自己可真是个混蛋。
多年前干嘛要对那个河边好看的公子看入了迷,在人家被人群推搡要跌入河底时挤开重重人流冲上前,扶住那人的腰,出格地夸了一句:
“你的眼睛真漂亮。”
一语误终身。
一见知君即断肠。
这世间生生死死的命数,其实早已在初遇就写好了结局。
“长玉,别难过……”
宴舟眼前的目光开始涣散,他甚至已经快要看不清许星桥脸,只能徒劳的希望自己身上的血不要弄脏他爱人好看的容颜。
杀戮与血腥在硝烟中弥漫。
宴舟却在生命的最后抬起嘴角。
“小将军,等我攒够万两黄金......”
搭在许星桥脸上的手蓦地滑下。
许星桥霎时抬眼去看。
对面的人已经垂下来眼,没了生息。
但他知道,这世间唯有他知道,宴舟那未尽的一句话是:
“小将军,等我攒够万两黄金。”
“我一定来娶你。”
第58章 我来同你私奔
梦境破碎。
剩下的无数场景都像走马灯一样涌入许星桥的脑海。
他看见模糊的血色里,他抖着手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和宴舟的一缕头发绑在一起,在宴舟血色尽失的脸上吻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宴舟,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北城不会有百姓死于敌寇之手,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为了四海安宁拿起刀剑。所以你答应我的也不许食言......”许星桥的声调很轻,轻的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说。“你一定要来娶我,宴舟。我会一直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你。”
他把同心结妥帖地放入自己爱人还在流血的胸口,然后站起身,直到脸上伤心难过的神色褪的一干二净,才对着后来跑进来看见宴舟尸体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方子行吩咐道:“抓紧时间安排下去吧,北狄应该一会就会停止攻击,但他们给罗国去信也不过几日功夫,这几日我们一定要把北城撤空。”
方子行觉得他一瞬间都要认不得许星桥了。眼前这个冷静、沉着、眼角挂着泪手里沾着血却伪装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人,还是他那个喜怒都写在脸上、嚣张肆意的许长玉吗?
这世上所有人都会变,所以许长玉也会变吗?
他不敢想。
他连宴舟为什么会死怎么死在这里的都没敢想,只茫然地点了点头,看着许星桥往外走的身影,问道:“你去哪?”
许星桥脚步不停:“去把他交给北狄,去换四万百姓的生机。”
就在许星桥即将踏出军帐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方子行带着哭腔冲他喊:“值得吗?长玉,我们死了这么多人,真的值得吗?!连上位者都不在意他的子民,你值得吗?!”
许星桥脚步一顿。
值得吗?
他想。
他曾经拥有所有,如今一无所有。拿那么多的命和血,就换来一个这样的结局,值得吗?
宴舟为了四万百姓的命一剑撞死在他怀里,可他不能说。为了给百姓争取活命的时间,出了这个门他必须告诉所有人,是他杀了宴舟。从此以后他是叛徒、是投敌的小人、是手刃自己爱人的卑鄙之辈,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理解他,再不会有人为他伸张平反。也许千年后史书都不会记得他们的功绩,他们拼尽全部也许只能落得个佞臣的结局。
值吗?
许星桥看着帐前疲劳狂奔的军士和已经开始渐渐失去体温的宴舟,短促地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只给方子行留下一句:
“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们做的对不对,不知道我们做的值不值得,甚至不知道我们走在怎样一条路上。
但我相信,
总有一天,
终有一天。
那些一代一代传下去的善良和正义会跨越时间的长度和历史的厚重,为我们迎来一个再无硝烟的时代。
那才是一切值不值得的归宿。
......
故事的最后,是昔日的小将军将爱人的尸骨双手奉上,换来了北城七天的撤离时间。而七天之后,发现北城变成一座空城了的北狄恼羞成怒,对为百姓们殿后的许星桥展开了疯狂的追杀。
换了新皇的罗国、得知宴舟身死的周国以及死死咬着许星桥不松口的北狄,三方势力都想要许星桥的命。跟着许星桥的兵士消损殆尽,到最后只剩下方子行和身受重伤的他自己。他被流矢射伤了一只眼,已经不太看得清东西了,他怕拖方子行后腿,想把去西南的信物给方子行,让方子行一个人走,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可方子行不肯放弃他,在许星桥又一次因为伤病烧起来晕过去后,方子行把他塞到了农户载稻草的驴车里,自己则往相反的方向跑故意暴露给追杀他们的人吸引注意,最后寡不敌众,被杀死在了一个雨夜里。
方子行倒在血水里的时候,想起小时候自己那该死的爹花天酒地不做人,宠妾灭妻,闹得他跟他娘在府里举步维艰,稍有差池就有可能要了性命。可他们都活的那么小心了,那群庶子还不肯放过他,想要他的命。他记得他快要被那群庶子打死的那天,也下着大雨,他被人死死堵着嘴,连呼救都叫不出来,眼看着就要走投无路奄奄一息。偏巧许星桥那天被难得回家一趟的许父从宫里接出来带回府,许星桥不喜欢总是数落他的爹,闹脾气翻墙想出府玩,正巧翻进了方府的内院。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许星桥回头大喊了一声“哥,我要打架了,你记得一会来救我!”然后就从高高的围墙上跳下来,一鞭子挥开了打他的那些人,环着手骄傲地抬着下巴道:“我哥一会就来了,他可是将军,打架贼凶的。你们还不放开我兄弟!不然我就喊他来打你们了!”
许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御前红人、陛下和太子都十分喜欢的许星桥的这一句“兄弟”,成了方子行后来人生几十年的保命符。再也没人敢欺负他,许长竹作为许星桥的兄长,对他颇为照顾,束发之后给了他一份军队里的差事。太子也因为他和许星桥关系好,特地把他接到宫里去做侍读陪着许星桥,他母亲在许星桥母亲明里暗里的帮衬下,成功和离,从此天高海阔,再无一纸婚约束缚着她。
后来方子行跟许星桥提起道谢的时候,许星桥却总是随意地一摆手,让他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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