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也有些歉意,对秦时说:“今日本想清了你们过来说说话,没成想出了这样的事,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向你们好好道谢了。”
秦时忙跟他客气,“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端王客气两句,便示意管家带着他们去了内院里查看有无妖气。
他们几个是外男,哪怕有管家领着,也不好直接闯进人家王妃住的院子里去。不过就是绕着主院的外墙走了一圈罢了。
狼王一路走一路仔细分辨,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表示这一块地方既没有妖气也没有血腥气。
魏舟也有些不耐烦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了,“那个水属性的妖怪按理说是应该没有跑远,还该留在王府才对。毕竟它也估计不到谢平的尸体会这么早就被人发现。但怪就怪在这里,偏偏哪里都没有妖气。”
“水属性的,要逃走才容易吧?”秦时提醒他,“你看这院子,湖水池塘都连着。还有,泄洪的通道总有吧?”
古代的城市建设远比后世的人想象中的更为健全,像长安城里的街道两侧都筑有排水的沟渠。大户人家修建庭院,也会注意这些基础设施。那些地方想摸出去一个人是不那么容易,但对妖怪来说就方便的很了。
当然,成了精的妖怪总会自持身份,不会这么没脸没皮地钻地缝跑去人家家里捣乱的。
几个人在内院里绕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只能顺着原路往回走。还没走近莲叶台,就见行风迎了上来,他传端王的话,请几位贵客去青鹤台入席。又嘱咐他们,说宴席上人多,恐生事端,请几位法师多多留意。
魏舟眉头就皱了起来,但他此刻就在端王府,真出了事,袖手旁观肯定也是不行的。
“案子的事情不归咱们管。”魏舟说:“但能帮忙的,咱们还是要帮一把的。”说着又嘱咐狼王,“你也警醒一些,有什么动静,赶紧吱声。”
狼王哼唧一声,嘀嘀咕咕的跟秦时抱怨,“还用他说?!”
几个人还没走近青鹤台,已经听到了殿堂里传出的鼓乐之声。
青鹤台临水而建,如今湖水中虽然只剩下干枯的残荷漂浮在水面上,但清凌凌的水波倒映着恢弘殿宇,自有一副开阔的气象。殿外下人们鱼贯往来,又有人端着炭盆等物有条不紊地送到殿堂各处。
秦时算起来还是头一次参加规格这么高的宴席,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自己当真就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什么都想问一问,什么都想上手去摸一摸。临到要进去,又忙不迭的提醒俩孩子别到处乱跑,这里可不是贺家宅子,可以由着它们胡闹了。
贺知年也看出他紧张,有心想劝,又觉得这种事他经历一回自己心里就都清楚了,别人劝也没什么用。
藏月和行风引着他们从大殿的侧门进去,并不引人注意的就入了席。他们虽然与端王有私交,但毕竟官职低微,排座位就排在了靠近边缘的地方。不过这样一来,对狼王和小黄豆倒是有些好处,至少活动的面积比其他客人要大一些。藏月还十分体贴的单独给狼王端来了一盆煮得半熟的羊排。
两小只都安顿下来,秦时也松了口气,有兴致打量着古代皇族的宴会是什么模样了。
青鹤台面积阔朗,宴客的地方也只占用了大殿的一部分,其余地方都用屏风帐幔等物遮挡开了。
端王携着王妃坐了主座,两边座位一边是男客,一边是女客,当中有身着彩衣的舞姬随着鼓乐翩翩起舞。
狼王东张西望了一番,就有些兴致缺缺了,“有钱有势的人家请客人吃饭就是这样啊,也没什么啊,就是地方大一些,人多一些,吃的东西并没什么区别啊。”
秦时心想你一头狼崽,还想让人家给你端上什么菜啊。
狼王接着抱怨,“跳的舞也不好看,还如不春江楼的那位小娘子跳得好看呢。”
秦时心有余悸,扫一眼正跟着狼王凑在一起分肉吃的小黄豆,暗暗庆幸今天宴席上的舞姬跳的是慢节奏的舞蹈。若是她们也像逗猫棒一样转个不停,还不知小黄豆要兴奋成什么样子呢。
今日到场的都是长安城里有身份的贵客,这要是丢脸,就丢的太实在了。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客人们推杯换盏,还有人提议光是喝酒没什么意思,不如行个酒令。
这时坐在端王下首位置的一位青年笑着说:“刚看了一场球赛,某这一肚子热血都还翻腾着,哪有闲心陪着你们酸文假醋地作诗,要我说,不如就请王爷拿了好酒出来,玩藏钩吧。”
秦时和贺知年不由得都朝这青年看了过去。这人三十上下的年纪,下颌留着一抹短须,眉眼风流,很有几分陈谅身上的那种浪荡气。
贺知年小声给他做介绍,“他是端王府里的主薄,姓司,司道禹。祖籍云州,家里也算是当地大族。他几年前来长安赶考,屡试不第,后来被同乡推荐到了王爷这里做事。”
秦时点点头。他依稀记得唐代的读书人出仕,除了科考,也可以走官员推荐的路子。这个司道禹估计就是走的这种情况。
这是宴席上第一个提议玩藏钩的人。虽然说藏钩是宴席上极寻常的游戏,但有了之前玉环丢失,谢平被杀的事,秦时就觉得端王身边的这些人都有些嫌疑。
端王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动,正要从手上捋下一个指环来做游戏的赌骰,就见一个下人从他身后的屏风里走了出来,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摆放着一个两寸见方的精巧木盒。
端王脸色微变。
下人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跪在一边,将托盘放在了端王面前的案桌上。
第176章 开?不开?
大殿的角落里, 狼王的鼻尖在空气中耸了耸,两只耳朵一下支棱了起来,“这个盒子上沾着妖气, 也有很淡很淡的血腥气!”
秦时抬手按住了狼王的后颈, “不可妄动。”
秦时纵然不大懂长安城里的人情往来,但人家正在大摆宴席,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最好能悄咪咪地暗地里解决。若是狼王这个时候冲出去, 难免会惊扰客人,毁了这一场宴席。端王身为主人,未必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
秦时转头去看贺知年,果然见他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先观望观望。
主座上,端王李恪垂眸望着自己放在案桌上的手, 见小指有些神经质的微微发颤, 就知道自己这是紧张了。
紧张, 且愤怒。
在自己家里, 本该方方面面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局面,却硬是有人横插一脚,给自己做了一个局。
这是第几回了?!
这世上有妖他是相信的。但妖与他又有什么仇怨呢?在他能想到的所有的可能性当中, 必然是有这样一个人的, 一个心里暗暗地忌惮着他, 巴不得他在全天下的人面前出乖露丑,名声狼藉的人。
李恪抬起头, 望向大殿角落。贺知年也正微微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这边。两人隔着人声喧闹的宴席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视线,然后他看到贺知年冲着他点了一下头。
坐在贺知年身旁的那个年轻的缉妖师也在打量他。秦时的神色还有些懵懂, 大约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席,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就显得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腰身笔挺,仿佛他不是坐在宴席上,而是上了战场,时刻预备着长官给他下命令。
看到他这副有些紧张的样子,李恪应该是感到有些好笑的。这乡下来的傻小子,把这众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当成了什么危机四伏的狩猎场吗?!
但此时此刻,他看到秦时这副戒备的姿态,却只觉得心中安稳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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