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一旁的许苒,却见他目光晦涩, 眼圈微微泛红,脑海中登时如同打了个闷雷一般, 找出了这东西让自己觉得眼熟的缘由, “是了, 这是许昭容的东西。春日宴上, 圣上赞她琴技高超,当场赐下了这套海棠花的头面……”
秦时看他们神情,心中有所怀疑, 目光转向贺知年, 果然见他无声的做了个口型:兄妹。
秦时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许苒是许昭容的亲哥哥,难怪李恪会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要帮许昭容一把。
许苒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轻声叹道:“王爷前些日子让人劝说圣上放了昭容出宫修行,这件事恐怕被有心人知道了。”
李恪暗中推动这件事, 自己却并不方便露面,因此知情人并不多。能把消息递出去的,无非就是他身边的这些幕僚。联想一下宴席上活跃得有些过头的司道禹,似乎也不难猜到谁做了这里头的传声筒。
许苒因为自己妹妹的事终于给端王惹来了麻烦而感到十分愧疚,“王爷仗义施救,反而给自己招来麻烦……是许家对不住王爷。”
李恪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望着手中精巧的耳饰,无声的叹了口气,“不是许家麻烦了本王,而是本王亏欠了昭容,亏欠了许家。”
他将舞马作祟一事长话短说的解释了一遍,“……本王欠了昭容的人情,原以为令她平安出宫可以略微报答一二,没想到又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当成了本王的把柄。”
许苒大约也对自己妹妹的小心思知道一些,听到李恪这样说,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只知道春日宴上见过这套首饰的人不少。今日宴席上,李恪若是当众打开这木盒,只要有一个眼尖嘴利的人含糊不清的提上两句,事情就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儿。若是传进圣上的耳朵里,前些日子李恪张罗许昭容出宫的事只怕立刻就变了味道。
小小一枚耳饰,当真有四两拨千斤的功效。
许苒也不得不赞一声这做了圈套的人真真是好心计。
这时藏月带着几个侍卫,将司道禹和宴席上送上木盒的下人一起带了进来。司道禹脸上还带着几分酒气,见这些人都在厢房里,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王爷怎在这里?宴席上客人们都说要请了王爷过去一起猜赌\骰呢。”
李恪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望向他身后的下人,“不如你先来说吧,谁让你将这东西送了进去?”
下人年纪不大,神色惊慌的看着上首的端王,不住地发抖。
旁边的藏月说道:“刚才管家说,这小子原本是青鹤台这边看房子的小厮,今日里外要照应的人多,就把他喊上来帮忙传个东西什么的,当时他就在后殿,但管家也不知道他身上带着这个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下人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推开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就要往外跑。
厢房里的人都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惊了一下,李恪正要喊人来捉住他,就见半空中张开一张无色的大网,倏忽一下将人兜了起来,顺势往回一拖,又拖回了众人面前的地上。
下人在网里挣扎不休,忽然又趴在地上不动了。
贺知年以为他这是放弃挣扎了,便收回了自己的妖网。但下一秒就见这人在地上抽搐起来,口鼻之中涌出了淡淡的黑烟。黑烟在青砖地上翻卷,渐渐融合在了一起。看上去仿佛地面上出现了一条扭曲的黑蛇。
察觉到狼王有些跃跃欲试的架势,秦时连忙将它按在自己身边。房间里有魏舟在,还有贺知年和这么多的侍卫,不管是人搞鬼还是真的闹了妖怪,这两人都足够应付了,不必他这个第一次登门的客人急着表现。
他想的挺好,但没想到自己这一伙儿里头还有个压根不听话的家伙。
秦时心里刚刚存了先观望一下的念头,就觉得眼前一花,一抹熟悉的、青蓝色的亮光从他的视野之内闪过,势如破竹一般俯冲而下,将地面上刚刚成型的黑蛇一口吞掉了。
秦时,“……”
秦时左右看看,见厢房里的人也都被这突发的一幕给惊呆了,便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他在要不要跪下的问题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站着请罪。不管小龙做了什么,做的是否合适,总归它是个幼崽,还是他这个临时的监护人看管不力。
“还请王爷见谅,是我大意了,就让它这么冲出来了……”秦时有些说不下去了。说起来上次跟章宪比试的时候,小龙也是自作主张地跑了出来。他当时只觉得小龙年幼,身世又可怜,没舍得责怪它。
但他若是一直对小龙这般纵容,只怕也会惹来麻烦。
小龙吞了黑烟,有些新奇地围着屋子游动起来。此刻正是白天,外面光线明亮,小龙身上的鳞片也如同镜面一般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第一次看到龙这种在很多人看来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生物,大约每个人都会怀疑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哪怕是李恪这样生于皇家的人,从小到大无数次在宫殿的柱子上、圣人的皇袍上、皇家各种器皿上……见到过龙的形象,但当一条活生生的龙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仍然被震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苒等人也都看得傻了眼,几乎没人注意到秦时正站在那里请罪。
但小龙听到了,它察觉到秦时此刻的心情似乎与以往大不相同,不解地游了回来,绕着他的肩膀转了一圈,将小小的脑袋抵在了秦时的额头上。
秦时听到意识中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怎么了?”
秦时深吸了一口气,“小龙,以后你想出来,要告诉我一声。如果外面的环境不安全,或者……不那么合适,你要忍一忍的……不要直接冲出来。”
小龙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一众侍卫,脑袋转向李恪的方向,“他们为难你了?”
秦时竟从这一句貌似平静的话里品出了一股杀意。他连忙环住了小龙的脖子,“不是有人为难我,而是……你是这世上很少见、也很珍稀的物种你知道吗?人类有一句话叫做怀璧其罪,就是说带着宝贝的人,是会被坏人盯上。坏人们会想要夺走宝物,会给这带着宝贝的人带来麻烦。”
小龙甩了甩尾巴,开始慢慢消化宝物和麻烦的这一番话。
李恪也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略有些失态地看着秦时,“这……这是你的灵体?!”
帝王以龙自居,但却没有哪一位帝王真的化身为龙。如今活生生的龙出现在他们眼前,这如何能不令人动容?
身为皇族子弟,李恪从小就比一般臣子知道的多一些。他知道镇妖司,也知道这个机构约束着一群什么样的人。虽然能进入镇妖司的人都拥有半妖的血统,但能任职缉妖师的人,目前为止,只有四大神兽的后裔。
即便他们拥有这样的血统,但受能力天赋所限,真正能够修炼出灵体的缉妖师依然是非常少见的。就好比他的伴读贺知年,已经算是难得的少年英才,但他也始终没有修炼出自己的灵体。
秦时望了一眼贺知年,见他脸上一副放松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十分信任李恪的。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何况这种事还不一定藏得住。
秦时心想,既然要抱大腿,总要先拿出诚意来。
“回王爷的话,小龙只是暂时寄住在我这里。这个……才是我的灵体。”秦时说着,将一直蠢蠢欲动的秦团子放了出来。
终于得见天日,秦团子简直又惊又喜。它长长地抻了个懒腰,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尾巴,冲着主座上目瞪口呆的人友好的嗷呜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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