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意识有些混乱,皮囊之下仿佛有无数的气泡升起来,在他的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开。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蓄满了澎湃的力量,他快要被这股力量给逼疯了。
白虎与他意识相通,它仰天怒吼,身形猛然跃起,闪电一般扑向了离它最近的鬼影。
鬼影发出尖利的啸叫,不及转身就被白虎扑倒在了脚下。
贺知年只是眨了一下眼,鬼影已经被白虎撕碎,变成一团团光斑,惊慌失措地四下逃逸,来不及逃远就被白虎再次捕捉,毫不留情地吞吃下肚。
白虎转头扑向下一个鬼影。它的动作快如闪电,鬼影哪怕没有实体,也无法与它的速度相比。
它扑住了第二个鬼影,三下两下撕得粉碎。
鬼影们四散逃开,却又舍不得放弃食物,它们在远处聚拢,畏畏缩缩地打量着凶悍的白虎。
白虎所在的位置已在阵法之外,它用前爪刨了刨脚下的土地,正要跃起,身形却打了个踉跄,头摔倒在地,倏忽之间又收缩成了之前那个猫崽的体型。
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很快,它泛着白光的身体就凭空消失了。
秦时头痛欲裂。
他看到团子回到了意识海,在那里团成了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陷入了沉睡。
吞噬掉鬼影逸散的能量之后,团子本该变得更有力才对。但由于之前秦时的精神力失控,导致团子出现了血脉暴动的异象。
精神力消耗太多,让他和团子都陷入了近乎虚脱的状态之中。
秦时意识模糊,远处虚无缥缈的呜呜风声,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丝丝缕缕的往他的脑海里钻。
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滋生出一种迫切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对他来说极重要的东西,或者什么人,正在那几个人影的后面,等着他去发现。
下一秒,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击中了他:妖怪聚集的地方,也是容易出现空间错乱的地方,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存在回去的可能性。
秦时的心脏开始砰直跳。
如果可以回去,谁愿意留在这里,留在这样一个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拼死拼活的地方,被妖怪追杀、被同类出卖……而且是不断地出卖,好容易来到了自己人的关卡之外,却没人觉得他是“自己人”,他仍然被拒之门外,在别人的漠视中拼死拼活……
这个世界,真是糟透了,没有一丝一毫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或许是回家的欲\望太过强烈,秦时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拽进了自己的回忆里。
秦时呼吸急促,提着刀一步一步朝着阵法的边缘走去。
走出几步,忽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拽住了。秦时脚步一顿,神智稍稍恢复了些许,他看看前方飘荡在夜空里的模糊的身影,转过头看了看拉着他的人。
贺知年拽着他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按住太阳穴,脸上流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秦时……别,别走……”
秦时呆呆望着他,瞳孔涣散,他知道他在说话,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远处传来的呜呜的叫声似乎更鲜明了。
秦时听到那风声一样的声音里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温柔地呼唤他,“回来吧……快回来……”
恰在此时,一声清亮的啼鸣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如闪电般破开了秦时脑海中的一团混沌。翻涌在他脑海里的种种或真或假的画面,也如烈日下的积雪一般飞快地消融了。
秦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阵法的边缘。他浑身酸软的像是刚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但神智却渐渐清醒。
远处,半明半暗的影子还在阵法之外随风飘荡,但那种耳语一般蛊惑人心的声音却消失不见了。
秦时捂住脑袋,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钝痛,像是不知情的时候挨了一闷棍似的。他垂眸,看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探出了一颗黄茸茸的小脑袋,正眨巴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严肃地盯着他看。
是小黄豆。
秦时松了口气,猜到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对,是小黄豆把他从那种不受控的状态中唤醒了。
秦时想抬手摸一摸小黄豆,才发现他的一只手还被贺知年拽在手里。而贺知年的状态要比他更糟一些,脸都白了。
“你没事吧?”秦时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两个人哪一个受伤更重一些,他直接被忽悠傻了,贺知年神智清醒,但人却好像在强忍着什么痛苦似的。
贺知年见他清醒过来,眉头松开,轻叹道:“多亏了小黄豆。刚才那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吗?”
秦时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感觉类似于一种……潜能被激发的状态。
贺知年想起刚才他仿佛被什么东西附身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发毛,暗暗决定等回去了找人好好问一问。
秦时有些后怕地摸了摸小黄豆,“我没事了。谢谢乖乖。”
小黄豆蹭蹭他的手,从口袋里扑腾出来,顺着他的前襟爬到了肩膀上,神气活现地拍了拍短短的小翅膀,啾啾叫了起来。
小重明鸟的叫声急促有力,干脆利落地切开了混沌的夜色。
秦时回头,就见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林家兄弟也都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有两个商队的护卫,甚至已经走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离开大部队,朝着外围的方向走。
秦时抹一把额头的冷汗,“怎么你没受影响。”
这些飘来飘去的鬼影子不知道是哪一种妖怪的精神体,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看上去有一点儿像他们在昌马城里遇见过的飞头怪,它们竟然有迷惑神志的功效。
贺知年也不知该怎样解释这种现象,想了想说:“大约是因为内心坚定,所以不易动摇。”
秦时,“……”
他狐疑的看着贺知年,怀疑他在内涵自己。
秦时在这里的确是一个没有根的人。之前曾庆幸离开了被长辈摆布的人生,之后又觉得在异世界里处处不如意,总想着能不能有机会回家去……
他的内心确实一直在摇摆。
最糟糕的是,他的动摇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用。他根本找不到真正能够回去的办法。
秦时皱着眉头打量远处蛊惑人心的鬼影,“它们是不是无法跨越阵法?”
“不能跨越,”贺知年说:“才会想要蛊惑阵法里的人出去。”
秦时正要说话,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们头顶上方闪了过去。细细长长,像有人在半空中画了一道直线。
秦时抬头,见一根白色的棍子,后面拖着一条白色的长尾巴……不,这不是什么棍子,而是一柄拂尘。
它像个活物那样怡然自得地在半空中御风而行,从他们头顶越过的时候,还像小动物似的活泼地甩了甩尾巴。
秦时目瞪口呆的问贺知年,“成,成精了?!”
贺知年却在懵了一下之后,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是老魏!他竟然在这里?!”
秦时还没来得及问一问“老魏”是什么人,就听城墙上方远远传来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呼喝:“速去!”
随着他的喝声,半空中的拂尘爆开一团柔和的亮光,在半空中旋转起来,像一个飞碟似的,一边旋转着一边朝着阵外飘忽不定的鬼影子飞了过去。
它像个通了电的砂轮机似的,飞旋到哪里,哪里的鬼影子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砰然炸开,化为星星点点的光斑,迅速消散在了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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