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本来想随口问一下“那他找到家了吗”,话刚说一半,他发现知晓者又停下脚步,望着东南方。
“你又听见什么了?”尤里问。
知晓者无需回答。下一秒,哨响穿空而过,巨大的金色烟花在远方绽开。
接着,一朵朵烟花接连绽开,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夜空变成了斑斓的花海。
烟花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最后一枝花朵熄灭时,知晓者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尤里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镇上会热闹了!”
“为什么?”知晓者问。
“新年快乐!”尤里用热情的语气说。
“新年……”
“对,今天是公元历新年,跨年了,一月一日,”尤里说,“原本我也没意识到……我很久不看时间了。”
知晓者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尤里不确定他在想什么,难道他不明白什么是新年吗……按说不应该啊,他“吸取”了那么多人,早该学到这些东西了。
又没走几步,知晓者突然问:“一月一日……距离一月七日有多久?”
尤里心想,好一个无效提问。
但是他也一时组织不出语言,掰手指头数了一下才回答:“算上现在,再过六个从午夜到下个午夜的时间,接下来的那个午夜开始,就是一月七日。”
知晓者思索了几秒,突然快步前行。
尤里赶紧跟上去。知晓者越走越快,逐渐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步速了。尤里姑且还能远远跟着,但跟得有点辛苦。
尤里心中浮现出新的疑惑。
为什么意识到日期之后,知晓者突然这么急?
他离开人间太久,肯定不擅长理解时间……是不是他一直想做某件事,突然意识到快来不及了?
他要在一月七日做什么吗?还是那一天要发生什么事,他想促成,或想阻止?
一月七日这个日子好耳熟,似乎确实很重要……是什么来着?
尤里气喘吁吁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是儒略历圣诞节。
是更迭之日开始的日子。
是每一年,树篱村开始易物仪式的日子。
尤里意识到,知晓者并不是只有任性,并不是仅仅在寻求记忆、寻求爱。
他还隐瞒着一些至关重大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错乱
第164章 卢卡维纳家的最后一个冬至
尤里坐在木楼梯上,小手托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正对面的户门。
妈妈在旁边的厨房里做饭,每过一会儿就来看他一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从门上方的玻璃窗望出去,天空从白色变成了橘色。
咔嚓咔嚓,外面传来扭门把手的声音。
然后是敲门声。
尤里兴奋地站起来,他没有妈妈走得快,妈妈抢先一步去打开了门。
是爸爸抱着姐姐进来了。
尤里很开心。爸爸带姐姐离开的日子里,尤里几次哭鼻子问妈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妈妈说姐姐要去医院看病,爸爸得陪她呀,最多半个月吧,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尤里知道“病”是个难受的事情。去医院打针多可怕啊,姐姐去那么久,肯定被打了很多针,一定特别难受。
尤里不清楚“半个月”是多长。反正听起来很长。
他每天都问妈妈“今天他们回来吗”“到半个月了吗”,妈妈每天都说还没到。
后来他不问了。因为他暂时找到了一些新的小乐趣,不再频繁担心爸爸和姐姐了。
结果一不惦记了,他们就突然回来了。
妈妈和爸爸低声细语了几句,尤里听不太清楚。
爸爸先上楼安置好姐姐,然后再下来摸摸尤里的头,像从前一样把他举了起来。
“哇,好重!”爸爸感叹道,“比上次抱可重多了!”
妈妈笑道:“冬天了,小熊仔长肉喽。”
吃晚饭的时候,只有爸爸妈妈和尤里坐在餐桌上。姐姐身体不好,妈妈单独准备了她的食物,让她先吃完去休息了。
谈话间,爸爸问妈妈为什么今天锁了大门,而且不是用旋钮锁的,是从屋内拿钥匙锁上的。
进屋时爸爸本来想用钥匙开门,没有打开。他家的锁是这样的:从室内拿钥匙锁上,从外面就打不开了。
妈妈答道:“因为咱家小熊仔学会开门了!昨天他差点自己跑出去。你也要记得锁门啊,正门和后门都是,哪怕只出去一会儿也要锁。”
“他能够着门把了?”爸爸问。
“能啊,他还会扭门把呢。”
“这样啊……”爸爸摸着尤里的头说,“我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猫……那猫就会自己开门,会按那种横着的门把,然后我们换了球型把手,他就开不了门了。我们把全屋的门都换成球形门把如何?趁着咱们的熊仔的手还小。”
爸爸妈妈说说笑笑,尤里也咯咯笑着,还用双手拍打桌子。
当尤里非常开心时,只靠笑容都不足够表达激动的情绪时,他就会加上点别的动作,比如挥舞双手,比如用手拍东西——因为他不会说话。
尤里走路早,他能走得很稳,还能灵活跑跳,简直像三岁以上的孩子。但他说话很晚,他现在还只会叫爸爸妈妈,叫得也不太顺滑,别的话一概不会说,只会指着想要的东西哼哼。
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能听懂别人的话。包括话语背后的情绪,大人谈的是严肃话题还是无事闲聊,他都能准确分辨。
偶尔也会出现他听不明白的词汇。通常大人只对大人说那些复杂的词,不是对他说的,所以不重要。
晚饭后,父母在收拾厨房,尤里像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爬上楼梯,来到姐姐的房间。
姐姐躺在床上,身体被布料完全吞没,隔着被子都看不见起伏。
她睁开眼望向尤里,看了一眼房门。尤里熟练地领会了意思,过去把门关上了。
他走回来,趴在姐姐床边。姐姐虚弱地说:“我不在的时候,她来过吗?”
尤里用力点点头。
“她进来过吗?”
尤里摇头。
姐姐看了一眼窗户:“嗯……也对。她从外面可打不开窗户,怎么进得来呢。幸好她没有进来,如果遇到妈妈,妈妈会害怕的……”
尤里从这句话里识别出:姐姐想打开窗户。
他走到窗前想帮忙,却发现窗户比门难开,窗户上有插销,太高了,他够不着。
姐姐说:“先别开了,太冷了。你过来。”
尤里又去趴在床头。
“既然她没进来,你是从哪见到她的?你确定是她来过吗?”
尤里回答不了在哪,但可以用力点头。他当然不会认错人,他都见过“她”好几次了。
第一次是和姐姐一起见到的。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他们在后院的草坪上铺了小花布,假装去了很远的地方野餐。那时姐姐还能自己下楼,还有力气出门玩耍。
妈妈在屋里。爸爸离开了姐弟俩五分钟。这期间,“她”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她有很长的灰色头发,会挡住眼睛,整张脸只能看见嘴。
她的手臂原本和普通大人一样长,也能伸得更长,能隔着花圃伸过来握到姐姐的手。
第二次见面是在姐姐的房间里。深夜,尤里从带护栏的小床翻了下来,摸索去了姐姐的房间。
她来了。她正在和姐姐轻声交谈。
窗户开着一道小缝,她在外面。她比上次变高了,非常高,能站在外面直接够到二楼的窗户。
姐姐让尤里也和她打招呼。但尤里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
窗外的她说了一声“妈妈”,这是尤里会说的词。
于是尤里也说了“妈妈”。
第三次和后来的更多次见面,都是在姐姐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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