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样想,沈晏清就越困,他就越恨砚青。
可这样巨大的一个木箱子,叠着的画纸因为未干的墨迹粘合在一块儿,沈晏清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眼睛都有些看花了,恨不得抱着画纸变回小鹦鹉一头栽进箱子里倒头就睡。
翻了足有半个时辰,也才翻了一小叠。
也就是这一会儿,沈晏清的笨蛋脑瓜子突然又灵光一闪,他怀疑之前楼下,砚青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爽快,就是知道这个。
明明没说要罚他的,现在又在罚他!真是坏到透顶了!
想到这点,沈晏清怒气冲冲的抬起头,谁料到砚青不仅还没走,他坐在桌前,紧盯着桌上的画笺,他手里握着沾着红颜料的毛笔举在空中,不知道他的这个动作是要落笔还是要放下。
砚青脸上的神情也很淡,淡到头一次,他好像没有在笑。周身笼罩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与狠戾。
砚青察觉的沈晏清的动作,他连眼神都不必施舍给沈晏清:“怎么了,找到了吗?”
沈晏清的怒火一下子就熄了,他想起被拖出去的江棉棉和江晶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顶撞砚青的好。
沈晏清怏怏地摇摇头。
心里想着,砚青说谎,不是说他画完了吗,他现在拿着笔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砚青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学过剑吗?”
这问题问的就有点怪了,但沈晏清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没有学过。
以前当小王爷的时候,他是不用学这些侍卫要做的事情的,等被明鸿带进了修仙界,他也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即使有过国破人亡等的风风雨雨,沈晏清也没有遇上什么挫折,是真的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沈晏清这辈子目前遇到最大的挫折,现在在问他话。
挫折说:“你该学一点的。”
“沈晏清出生凡界贵族世家,自然诗书皆通,射骑剑术略懂一二。”砚青说:“我这里有本昆仑剑宗的心法与剑招,你明天不用去练舞了,去练剑吧。”
沈晏清:“……”
他突然就对自己感到陌生了,这都是些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沈晏清不想练剑,他小时候看过李煦练剑,得在腿上绑沙包,或是举着一把半人高的长剑,烈阳下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于是,他没有应砚青说的话,低着头,闷声不响的找画。
砚青:“怎么不说话?”
沈晏清抿着嘴巴,乖乖巧巧的应道:“好。”
心里想着等他找到了画,就立马逃跑。
终于,沈晏清瞧见了一张似乎是画着花的画,他急切的把这张画抽出,然后展开。
很可惜并不是他要找的那副牡丹,这画少见的画着一个人,似乎是个女人,大胆甚至有些暴|露地穿着薄到能看到里衫的诃子裙,有片花要落到他的脸上了,他垂着脸,神态娇羞。
这幅画也只画了一半,画中人的脸是空白的,砚青没画。可即使没有脸,那种怦然的心动已经跃然纸上,无关容貌,只是神态。
沈晏清有些愣住,他觉得砚青画得好看极了,可即使如此,砚青也只还是画了一半。
他觉得砚青这个人很奇怪,为什么都不画完呢?
虽然沈晏清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不敢去问,反正砚青也不会回答他的。
沈晏清存了点私心,他把这张画抽出来放在了最上层,完全没了刚刚自己要挨打挨罚的恐惧,还挑三拣四的琢磨起那副牡丹好像没有这张好看,反正都没画完,要不然把这张带回去也可以。
“过来。”一片寂静中,砚青突然说。
吓得沈晏清跳脚,他自己做贼心虚,把手背到后头去,那张画还被他攥在手心里:“我没有要偷东西。”
“嗯。”砚青说:“我叫你过来。”
沈晏清见他好像没有分眼神给他,才小心翼翼的把画纸放回箱子里。
他揣着手试探着朝着砚青走去,嘴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话:“我已经找得很快了,是里面的画太多了。”
——沈晏清才看到砚青桌上的画。
砚青已经画完了,这应该不是要送给别人的贺礼。
因为上面是一株牡丹,只有一株,映在白色的画纸上,两朵已经完全盛放的牡丹簇映着一朵颤巍巍还未盛放的花苞。这次的画是用有颜色的颜料画上去的,比起之前明明是用黑墨却艳得离奇,多了几分清丽。
就算是同一个画者,也不会画出两朵一模一样的画。
砚青说:“已经很迟了,你拿走吧。”
沈晏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给我?”
因为砚青对他太坏了,沈晏清还是难以置信,他再问了一遍:“是给我的?”
砚青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晏清:“不然呢?那你继续找下去吧。”
说完后,砚青起身,像是要休息了一样,他没有理会还待在静室的沈晏清,往屋外走了。在方才走进来小厅的另一侧,还有个房间,这几日砚青都是当作卧室用的。
砚青走掉后,沈晏清还有些愣神,这竟然真的是画给他的?
静室的门开着,带着寒意的风吹得桌上挂着的笔架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沈晏清才回过神,真的、真的是给他的,砚青是给他画的。
他突然觉得砚青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坏了,取下压着画的镇纸,沈晏清举着这幅画蹦蹦跳跳地绕着长桌走了一圈又一圈。
因为兴奋,沈晏清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两颊通红,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全然忘却了又是谁带给他这样的痛苦。
等画纸上的墨干透,沈晏清才收起,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的时候,他走过放废稿的木箱子。
那张画着人却没有画脸的美人图还放在第一页的位置上,沈晏清蹲在地上,他看了又看,拿起又放下,后来想着做人不能太贪心,沈晏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砚青给他新画的那副牡丹图走掉了。
才画了一半的东西,他才不要。
下了楼,沈晏清看到楼道旁还点着一盏小灯笼,等走进了,才发现是提着灯的江妈妈。
一股温暖的热流涌上心头,还没等沈晏清用肺腑之言对江妈妈表达感谢,江妈妈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之前看到沈晏清跟着砚青上楼时的那种困惑神情:“你怎么下来了。”
啊?
原来不是在这里等他的。
沈晏清小嘴一瘪。
第013章
江妈妈提着的灯笼往上移,照过沈晏清光洁细腻的脸,她嘀嘀咕咕的说:“竟然舍得让你下来?”
她刚刚瞧见沈晏清下楼时走得一瘸一拐,知道沈晏清是被宠幸过了。
这腰肢、啧,这身段、啧,果然,啧。
江妈妈对沈晏清说:“好了,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之前说你笨着实是冤枉你了。我今晚上还有事,就不陪你回去了,回去后好好歇息着吧。”
听了前一句,沈晏清以为江妈妈是在夸他,骄傲的仰起头,至于后半句,江妈妈这应该是为了江棉棉和江晶晶的事情。
方才他们说话的时候,沈晏清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并不是很懂,但他勉强也知道了一点。
江晶晶与江棉棉二人闯下大祸,而且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沈晏清很好奇,这件事和砚青脱不开关系,但绝不可能江晗一开始和他说的那个缘由。
毕竟要是江棉棉只是因为不想去昆仑剑宗所以跳楼,另一个江晶晶是不会因为这个缘故被拖出去打死的。
还没等沈晏清真的张嘴问出声,江妈妈已经知道沈晏清想说什么话了,她点了点沈晏清的脑袋:“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别想着乱打听,你有九条命都不够霍霍的,快回去吧,你今天可要好好休息着,我明天下午再来找你。”
沈晏清一步三回头,见江妈妈没有挽留的意思,一瘸一拐的抱着画回去了。
他今天也不算太亏,虽然没有见着热闹,可从砚青那儿得来了一幅画。
想到这里,沈晏清又有些生气了,江晗明明和他说春江院里许多人都去看这个热闹了,还说等会就来,可现在一夜已经过去了大半,再等上几个时辰恐怕天都要亮了,就算沈晏清再蠢,他也明白了是江晗在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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