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端,系着枚米白色的狼牙。
他不确定这枚狼牙是不是属于狼群首领的孩子,可万一呢……
顾祈安想了想,用牙咬断的链子,将狼牙放到了自己的小塑料袋里,决定等一会见到父母狼给他们。
接下来,剩下的只有这把枪了。
有了子弹便还能接着用,比捕兽夹难处理些,不过倒也不是处理不了——还是继续深埋吧!埋了以后万事大吉!
顾祈安也顾不得枪上的金属会不会给土壤造成污染,他蹭了蹭黑狼,做了个挖土的动作,立在一侧的戈尔立马了然,强有力的前爪落在草地上,蹭蹭蹭就挖出个半米多的深坑,甚至还有继续深入的架势。
小雪豹也跳了过去,一起帮忙,直到坑内将近一米,他才把枪踢了进去,重新掩埋。
等搞定了这些工作,白脖乌鸦展翅升空,又一次担任起向导的工作,领着顾祈安和戈尔往前追上父母狼的行迹。
跟着乌鸦,身侧是并排的黑狼,顾祈安跑着跑着,心思拐到了这场有关于狼群的报复事件上。
整个经过——从开头到结尾——完完全全,与顾祈安最初的设想没有一点儿关联,他曾做过最坏的打算,比如凶狠记仇的狼群可能会与偷猎者两败俱伤,但现实好像是狼群不费一兵一卒,就已经快要复仇成功了。
——当然,只除了雄性首领狼巴图身上的小擦伤。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来,好像也挺符合逻辑?唯一超乎顾祈安预料的,大概就是狼群的智慧了。
他们的复仇不是纯粹的撕咬与鲜血,而是一点一点、拉长时间线,以构成一个完整的计划,在消耗猎枪内子弹的前提下,对偷猎者进行精神上的折磨。
深山老林,信号丢失,武器受限……
周围是不知具体数目的狼群,他们并不主动攻击,只夜里围着帐篷发出此起彼伏的嚎叫,阴冷瘆人,试问谁敢在这种情况下睡觉?
没有人敢。
本就做贼心虚的偷猎者只会恐惧,暴躁,神经质……
当他们的承受能力达到阈值时,狼群的计划成功了,不费一兵一卒,就消耗了猎枪内的子弹、逼得偷猎者大乱阵脚,沦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狼群很聪明。
动物的智慧不可小觑。
顾祈安舔了舔嘴巴,转头看向黑狼。
感受到小豹子的视线,戈尔投来询问的目光。
顾祈安呲了呲牙,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狼哥。
这样也好,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认识的毛茸茸受伤,至于偷猎者……
在偷盗过程中,如果偷盗者因动物而亡,这通常被视为意外事件,无人追责,也无人会去有意关注;再说他们本就是违规进山,最终在这山里发生了意外,又能怪谁?
只能怪他们自己贪婪成性罢了。
奔跑间的小雪豹眼型圆润,光线下显得尤为清透的蓝色虹膜,此刻倒映出几分清浅的冷漠。
他们的前进速度很快,不多时便追上了父母狼,甚至在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时,胡子男已经被靠近的两头狼,逼近至一处山崖边。
这很有可能是巴图、乌兰有意促成的选择。
他们的孩子当初被子弹打中时该有多绝望?这样的绝望也该当罪魁祸首好好尝一尝……
随着距离的拉近,顾祈安本想跟着黑狼一起过去的,但没走两步,身形壮硕结实的黑狼却忽然快两步,然后转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嗯嗯?
狼哥你怎么不走了?
顾祈安一脸疑惑。
见小雪豹仰头盯着自己,戈尔垂眸,银灰色的眼睛在晃动的树影下,忽然有些看不清深浅。
在两个毛茸茸对视的同时,此间山地并不消停,甚至有些吵闹。
大约几十米的距离,站在山边的胡子男最初是在祈求——
他冲着自己看不上的畜生哀求,希望他们能放过自己,他满口谎话,说那头年轻的小公狼是同伴瘦猴杀死的,与他毫无关系。
本身就是做了恶事的偷猎者,却在此刻将自己摘了个干净,甚至因为惊惧害怕,他忘了野兽听不懂人言中的含义,只一个劲儿为自己找补,试图侥幸活下一命。
嘴里求着,心里却骂着,如果不是他没了枪,眼前这两头狼早该被他踩在脚底下了!
胡子男惊慌的眼底闪过凶恶,却很快又被恐惧代替。
但站在不远处的两头狼却不为所动。
他们的眼瞳是阴冷幽静的,哪怕头顶春日正好,照得山间一片浅光,可胡子男依旧从这两头狼的眼中,窥见了几分令他胆战心惊的凶戾。
那一刻,胡子男忽然有种预料——不管他再如何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两头狼都会把他彻底撕碎的……
胡子男噎了一下,他大抵是迟钝发觉求饶对野兽不顶用,他从口袋里掏出把巴掌长的刀,狠狠挥舞在半空中,夹杂有风声,恶声恶气威胁着巴图和乌兰,颇有种气急败坏的架势。
“滚!你们这群畜生,不过是给老子挣钱的玩意儿,要不是没了子弹,老子早把你们皮扒了吊起来了!”
“那头小狼崽子就是老子杀的,你们是来报仇的?哈……”
连日休息不好,加上被狼群追逐、围堵至此,精神上早就受了影响的胡子男粗声咒骂,疯疯癫癫。
可安静盯着他的两头狼依旧沉默,只黄褐色的眼里倒映着男人狰狞的脸庞。
那边的动静很大,顾祈安歪了歪头,想过去看看。
但这一次,他又被戈尔拦下了。
叼在后颈上的力道并不重,很轻,但代表的意思也很明显。
这是不让他去的意思。
小雪豹咧了咧嘴,他探了探脑袋,一副耍着赖,想要偷摸蹭过去的样子,甚至还撒娇痴缠地舔了舔戈尔的下巴,试图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但这次黑狼不为所动,小山似的躯干遮在前方,眼里虽是纵容,但更多的则是另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看来他狼哥是认真的——也是真的不想他过去。
好吧、好吧,豹豹晓得啦。
他可是最最最听话的豹了。
小雪豹冲着戈尔露出一个又萌又漂亮的笑容,随即后退一步,蹲坐在地上,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清清亮亮,乖巧的意味十足,只是身后那条长长的毛绒尾巴偶尔会有些跳脱地晃晃,彰显着存在感。
戈尔安抚性地舔了一下对方的鼻头,这才转身,往动静的来源处靠近。
虽然顾祈安很好奇,也很想跟上去看一眼,但他决定听他狼哥的话,乖乖坐在这里等着。
而且如果真的去了,看到狼群撕咬人类……
顾祈安吧唧了一下嘴巴,不看就不看吧,那种场面,他还怕自己做噩梦呢!
许是见小雪豹被留在了原地,原在高枝上落下的白脖乌鸦拍拍翅膀,落在了顾祈安面前,一副“没关系我陪着你”的样子。
顾祈安乐了,干脆收回注意力,全落在了乌鸦伙伴的身上。
这边小雪豹应了黑狼的意思,在原地等着。
而另一边,毛发因为山边风动而起伏的黑狼,则缓步从遮挡身影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山崖不算宽敞,越边缘的位置越窄,石块大而宽,几乎完全在山边镶嵌了一圈,而此刻再无退路的偷猎者,就正站在那块扁平巨大的灰黑色石头上。
山里的风在树林间时,还是温柔的。
可当到了山顶、山崖时,却骤然变大,哪怕是春日,烈烈的风声依旧刺耳,呼啸而过,就好像有雷炸开在耳边。
原本还骂骂咧咧、吃了满嘴风的胡子男一顿,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头几乎有他腰线那么高的黑狼。
不,可能更高、更壮……
那一刻,分明他才是视角高度上的胜利者,却盯着黑狼的眼睛隐隐腿抖。
胡子男的全部骂声卡在了喉咙里,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座即将压下来的黑山,能叫他粉身碎骨。
是当初那头黑狼……
他记得、他怎么可能忘记那头从自己手臂上撕下一块肉的黑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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