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炉鼎(9)
阮昧知被这突如其来的肉包子砸了个正着,一时间反应无能,任由阮尔踱摆弄着自己,将血滴上玉玦。
阮昧知脑子里霎时浮现出玉玦中的种种物品,那一堆物品占了空间的十分之一不到,倒并不是因为东西少,而是因为玉玦中的空间太大。对比一下以前在阮尔踱储物袋里看到的那小猫两三只,阮昧知估摸着这堆东西起码得是阮尔踱的九成身家。
“你将灵珠和灵石取一块出来试试。”阮尔踱轻声哄道。
阮昧知一动念,手中便出现了一块玉石,和一颗小玉珠子。
阮尔踱摸摸阮昧知的头,教道:“我修仙界的人,都是以灵石和灵珠来买取东西。灵石又分上品灵石,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相当于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百块下品灵石,一块下品灵石相当于一百颗灵珠。
那玉玦里一共有九块中品灵石,一百二十块下品灵石,三百二十三颗灵珠。现下时间紧急,我没法将物价一一知会于你,只能拣一些紧要的说,从岛边坐灵舟直接上岸一般需三块下品灵石,你且挑那大的船和别人一起坐。
住店一夜需一到三块下品灵石,别买吃食,就吃玉玦里的辟谷丹。这玉玦里的常用丹药都是足够的,不必买。一件普通衣衫八十灵珠左右,玉玦里装着十来套衣衫,待都不能穿了你再买。
至于其余,你记得,但凡需买什么,只问需要多少颗灵珠,若要灵石的先别买。金银是凡间所用,在修仙界极不值钱,一颗灵珠便可换十两黄金。凡人虽不堪一击,但你也不可太招摇,将金银藏好,只拿那小块的银子来使。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阮昧知捏着掌中的灵石灵珠,只觉得那圆润的棱角也硌人得很。再开口时,嗓子已是干涩至极:“我走了,你呢?”
“我?”阮尔踱故作轻松地笑着揉揉阮昧知的头:“爹爹我要去打坏人,大概要打很多年很多年,所以,只能等小知在逆水平原上安置下来后再来寻你了。”
你一个凝气四层的弱鸡打个P的坏人啊!阮昧知咬着牙,一把攥住阮尔踱那掌心汗湿的手,攥得很紧很牢,几乎要陷进肉里去。
“还有……”阮尔踱迟疑片刻,才道:“那《坤元经》你别再练了。玉玦里装着这些年我为你收集的玉简,有不少关于纯阴体质的,你一定要记得看。如果你看到你母亲……千万要躲起来。她已经被恶鬼夺了心智,不再是你母亲了。如果你被她发现,会很危险。”
“爹爹……”阮昧知第一次唤了本该属于眼前这个男人的称呼。是他瞎了狗眼,这么多年连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都没分辨明白,直到这一刻,才算看清。可惜……太迟。
阮尔踱身形一僵,眼圈忽而红了:“这么多年,小知你总算叫对了一回,可惜……要是能亲眼看到你长大成人的那天该多好。对不起……是爹爹没用,让你这么小就不得不一个人闯荡。孩子,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开开心心地活着知道吗?”
‘哥最恨这种反派洗白的情节了,骗人眼泪啊有木有!逼人内疚啊有木有!害人冲动啊有木有!’
心中隐隐有了决定,阮昧知一把扣住阮尔踱的脉门。灵气灌入,阮尔踱顿时动弹不得。
“小知你……”
“之前你和那女人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阮昧知褪去孩子那纯真的伪装,露出了属于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淡漠神情:“我不介意她骑驴找马,但她在找马的时候还要虐待驴子未免就太过分了点吧?”
“你……”阮尔踱目瞪口呆地瞪着阮昧知,继而颓然道:“看你现在这反应,想来对往日种种已是一清二楚了?无论如何,总是我对不起你,抱歉,一直以来都没能保护好你。”
“不用道歉,你不过是在我和那个女人之间选择了那个女人而已。人心总是偏的,取舍不过是人之常情。”
阮昧知扯扯唇角,眉眼温和:“至少你这些年对我的悉心照顾不是假的,至少你在你自己和我的命之间选择了我,这已是足够了。”
阮尔踱黯然道:“昧知昧知,若你什么都不明白该多好。小知,你实是过于早慧了。”
阮昧知没理会阮尔踱的感叹,自顾自地问道:“我一出生,便能在脑中看到整个房间的景象,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是神识,你居然可以神识外放。”阮尔踱惊奇道。
“神识外放很罕见?”阮昧知耳朵竖起。
阮尔踱:“一个人的神识强度最初是由个人魂魄决定,随着修为的增长,神识也会渐渐增强。而想要神识外放,至少要筑基期才成。”
阮昧知:“那当我的神识碰到你时,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阮尔踱:“神识未能外放时,盘缩于体内,是无法感受到他人神识的。待得筑基期,才能感受到自己和他人的神识。小知,待你出了这里,可千万别再随意外放神识,毕竟你年纪尚小,若是被人察觉,难免麻烦。”
阮昧知:“我能活过周岁,难道与我神识强大有关?”
阮尔踱蹙眉:“没听说过神识还有这般效用啊……”
阮昧知:“那你知道先天真气是什么吗?”如果纯阴体质的男孩基本都必死,那么能让自己活下来的关键就只能是这个了。
阮尔踱忽地瞪大了眼,惊喜道:“你体内有先天真气?难怪你可以平安长大!先天真气极为难得,能护体养身,只要你体内的先天真气尚存,你那纯阴体质带来的威胁便不足为虑。”
忍不住想起伊逝烟怂恿自己尽快耗去先天真气的“慈母”模样,这对比还真是有够惨烈!阮昧知苦笑:“我丹田内的先天真气一直被灵气消耗着,纵然我不主动吸收灵气,自动运转的功法也会将阴性灵气自动纳入体内。待得我体内的先天真气耗完,我是不是就会死?”
阮尔踱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我当初给你喂过葬灵丸,按理说灵气是进不了你丹田的啊。”
“当初那药被我吐了。”阮昧知捶地挠墙悔不当初,主动找死还沾沾自喜,自以为聪明无双的傻逼孩子你伤不起啊!
阮尔踱虽疑惑阮昧知是如何将药吐出的,但也没多做纠缠,转而安抚道:“那药虽难得,但也并不是天下难寻,若有机会,再买便是。不过那药大概需十块中品灵石,玉玦里的灵石你就得省着点用了。若是实在不够,将丹药卖掉些也是可以的。若是买不到也不必太担心,等你到了逆水平原,自可安然长大,那里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总不至于再耗掉你体内的先天真气。”
“好办法!可惜……我是去不了逆水平原了。”阮昧知摇摇头,笑得涩然。
“为何?”阮尔踱讶然,他一直以为阮昧知对动手是因为不信自己真的会保护他,所以要制服了自己再逃走。
阮昧知跳下床,运起灵气托起动弹不得的阮尔踱,喟然长叹:“因为有件事我不得不去做啊!”
因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啊。
阮昧知再不开口,拖着阮尔踱到了炼丹房,将人一把推入传送阵,取出灵石就照着之前在神识里看到的布置起来。
“小知,你要干什么!”阮尔踱在传送阵中挣扎着,厉声大喝。奈何实在是等级过低,反抗无效。
阮昧知捏住布阵的最后一块灵石。躬身夺过阮尔踱的储物袋,抹了神识,取出那伊逝烟给的红裙,穿在了身上。
“小知,你别干傻事!你只管走你的,我有办法对付那些人!”阮尔踱看着阮昧知的行动,面上满是焦急恐慌,连叫喊声都不可抑制地发着抖。
阮昧知的小手在阮尔踱的喉间轻轻一拍,阮尔踱瞬间消音。
阮昧知将储物袋系回阮尔踱腰间,深吸一口气,以手指天,决然郑重道——
“请天道为证,我今日以此命赴险以换阮尔踱一家安然,偿尽伊逝烟生我之情,阮尔踱养我之恩。至此,我与此二人恩断义绝,再无半点干系。”
这些年,我欠你们的,我用命来还,这样总够了吧?
15、至此不相欠
“阮尔踱,从此以后再无阮昧知此人了,再见,再也不见。”阮昧知解开阮尔跺身上的禁制,飞速布置下了最后一块灵石。
阵法运转,炫目的白光中,阮尔踱的身形已是模糊,只有那悲恸的恳求声清晰无比:“小知,我自知无颜再作你至亲,但求你留下阮昧知这个名字成么?起码让我有机会知道,你是生是死……”
“好。”
阮昧知这个意志不坚定的娃终究还是认下了阮昧知这个无比坑爹的破名字。话说他真的很想改名啊嘤嘤嘤……一个大男人叫“软妹子”神马的真的太凶残了有木有!
狗血的家庭恩怨剧暂时落幕,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斗智斗勇的逃生大片儿了。阮昧知走出丹房,仰头看了看那东斜的弯月,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最多再过两个时辰,那群恶人就会冲进来。屋里的大人尽皆逃走,只剩下一个小孩,就算他阮昧知主动牺牲当阮慕芳的替代品,那群人也不可能乐颠儿乐颠儿地绑了他就交差收工。打,是打不过的。逃,就是陷那两夫妻于绝地。既是下定了决心要清偿这些年的情分,他自然要替阮尔踱和伊逝烟将这些追兵都解决掉。
玉仙门的规矩:凡在它地盘上的人家,若有女儿,必须交出至少一个女童,要么拜进玉仙门当徒儿,要么进素女楼当炉鼎。是么?
这上面……兴许可以做做文章呐!
天朝的无敌城管哥都对付过去了,还怕你个夜总会手下的小保安不成?阮昧知优哉游哉地走向主卧房,心中已是有了计策——一个既能替阮尔踱他们解决后顾之忧,又能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的计策。无论如何……先收拾一下发型再说。
天色亮起来,素女楼的狗腿子们也集合完毕,一波波堪比好莱坞魔幻大片的特效过去后,阮昧知家的禁制终于寿终正寝,再无力阻止这群强抢民女的坏淫。
修仙者自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找个人什么的就满屋子乱窜,东找西翻,最后还很不给力地留下某个躲在柜子里/花瓶里/米缸里/茅坑里的小孩子若干年后来复仇。
为首破阵的金丹期修士林清远神识一扫,抬腿便往丹房走去。丹房里的药材、丹药还有工具之类的已经被搜刮干净,只有那大大的丹鼎杵在空空的丹房之中,格外抢眼。
林清远袍袖轻挥,丹鼎那磨盘大的盖子便凌空飞起,随之飞起的,还有一个身穿石榴红裙,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正是我们苦逼的主角——阮昧知。
阮昧知一抬眼就发现自己被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围观了,慌忙捂了眼,碎碎道:“你们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
现场众人:“……”
冷场片刻,还是那金丹期修士林清远先开了口:“小丫头,你爹娘呢?”
阮昧知“小姑娘”怯生生地瞅了林清远一眼,才小小声地答道:“他们送妹妹去素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