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祭灵师 贰(71)
“我命大。”
“不,不可能。”
“那你继续纠结我为什么没死吧。”说罢,此人双指拖住祁宏的下颚微微用力,竟将那祭灵符逼了出来。从祁宏口中取出,仔细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再昂首时,一身的杀气使日月无光。阴冷的眼神掠过无玄,落于狐魇身上:“你可曾想过,百年前也是你的天劫?”
这人淡淡的一句话,竟让狐魇如醍醐灌顶!它的声音发颤,急道:“你,你竟然说,说那是,那是天劫?”
“七尾一成,再过一劫便就可以成了地仙。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张学书、他的弟弟、晴海,都是老天给你的劫数?如果不是这样,你哪来的天印?上天有好生之德,众生平等,如果不是怜惜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怎会为你落下天印?可你执迷不悟,现在又险些铸下大错!”
突然间,山中寂静了下来。狐魇的呆傻,无玄的惊愕,以及那人怀中祁宏的心切,全部都被死一般的寂静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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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微风吹来,好似那唏嘘之声。众人在沉默中各自提防眼前的每一个人,石牢已经被破,狐魇因为魔界煞气而暂时无法动弹,但那人的那一番话却让它完全忽略了煞气所带来的痛苦,脑海中回想着当年不堪的往事。
无玄握着黑木剑的右手已经开始冒汗,他怎么想都想不通,面前的人怎么会没死?警惕性一再攀升,到达几乎崩断神经的地步。
抱着祁宏那人面色沉如水,双眼锃亮地看着狐魇,似乎从一开始就没瞧得起无玄。
不晓得三方僵持不下的情况持续了多久,一片片嫩绿的叶子被风儿卷起在众人眼前掠过时,微弱的月光迎着了初生的嫩绿,给这透不过气来的山中一角点缀上极不协调的色彩。这一抹绿飘飘悠悠地落在了狐魇的足前,让它不知阴狠了多久的目光渐渐变得漠然起来。它狐形的嘴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
“有话想说?”抱着祁宏那人轻声问道。
狐魇长吁,摇着头,说:“天劫天劫,这天之劫数究竟为谁而来?是吾非吾,是君非君,说到头来,我们不过是循着天道而行,稍有偏差诸事难料。“
“这话不对。”那人又说“这事事都让你明白了,你还活个什么意思?你当初一身修为可曾料到与张学书相遇?你与他相爱之后可总知道彼此之间欢乐的理由?这些事难道不是你的快乐幸福?若是早早知道这一切,你还会认识他吗?”
一番话说得狐魇无言以对,它的眼睛不知不觉的流露出回味甜美的向往,渐渐的,温和起来。只是......
“一切皆有天定,既然上苍怜我一身修为,为何还要放纵我与学书相恋?”说罢,抬眼看着那人“对此,你又有何见解?”
那人耸肩的时候带动了怀中的人微微一颤,他满不在乎地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以事论事而已。如果当年的事换做是我,我宁肯亲手杀了那个三弟,也不会让他危害到我心爱的人。”
“你不怕他责备与你?”
“怕,怎么不怕?再怎么说那是他的一奶同胞,但每个人必须在紧要关头做出抉择,人也好,狐仙也好,术士也好,这些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权衡利弊,为的只是让他平平安安与自己长相厮守。我倒要问问你,你在被孽杀的那一刻,心中想的是报仇还是不舍于张学书的爱恋?”
狐魇倏然地张大了眼睛,脑海中已经沉寂了百年的情感终于回归!它想起了与他初次见面时他腼腆的笑,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牵手时他紧张的神经,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欢爱时他受宠若惊的摸样,想起了他们第一句海誓山盟时他挑衣下跪的决然。最后的回忆停在了那不堪回顾的一幕,也终于明白了,在那一刻自己想得不是复仇,也不是有负学书,而是——他是否安然无恙?
晶莹的发散着盈盈绿光的泪划过红色的眼睑,一滴接一滴,一串接一传。善恶之间,一念足以。
“罢了罢了。”狐魇冷声说道“我与学书情缘已了,我愿为他祭印转福。”说罢,额心的印记再度显露出来,众人都知道那是天印。此时一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无玄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只是等待时机一举杀了那人。但此时看到天印即将出来,完全顾不得那人,上前一步,剑尖指着狐魇:“你想干什么?”
“学书已是残魂,没我这天印他是不可再世为人了。”狐魇的眼睛笔直地看着那人“我将天印为学书祭起,护他轮回转世。”
“你敢!”无玄怒吼道。
“蠢货,能不能先把你那鸟嘴闭上!”那人损了无玄一句,转头看着狐魇,问:“你想清楚了?没了天印,你可就是熬不住这魔界的煞气,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
听闻此言,狐魇微微摇头:“我本是须弥山下的白狐,得了佛祖的一串念珠成了道,修了法,活了这上千年。这些已经求不得的了,何苦痴痴眷恋。这世上已然没了学书,我也不必游荡三界中做个孤苦的狐魇。”
说话间,天印已经开始脱离狐魇的身体,无玄急着上前抢夺,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弹开。他惊愕地看着天印,诧异于这天印的威力。他狠狠咬着牙:“我策划了整整十年,十年啊!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你,你竟然要把天印白白送人!”
这时,半昏半醒的祁宏终于恢复了些体力,他努力地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看到的是无玄正在扑向石牢中的狐魇,紧跟着,身体忽然下沉,眼前一个红色身影掠过直奔向无玄。那无玄被死死掐住脖子动弹不得,黑木剑回手一劈,落在红衣人的身上,那人竟毫发无伤。无玄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不是魔界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了?”
祁宏只觉得一阵热血淤积在胸口,鲜血喷出时带着他的喊声:“红蝎!”
山中突然刮起了狂暴的大风,湮灭了祁宏后面的那一句话。而被红蝎控制住的无玄横扫一腿,红蝎跳起避开。单手扬起狠狠地反抽了无玄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这可恶的家伙被打出去五米开外,两颗门牙带着一口血喷出口中。再看红蝎时,他已有了胆怯。
红蝎震慑住了无玄,从腰带中取出一把金灿灿的钥匙,漫步似地走进了天印的光晕中。狐魇登时恼了:“你有夜殇的九兽吡!你意在天印?”
“别开玩笑,这玩意我可不敢要。不过,我还是有我的目的。”红蝎耸耸肩“狐魇,我要的是那串佛祖的念珠。”
“要来何用?”
红蝎自嘲地笑笑,蹲在狐魇耳边低语几句。随即,狐魇颇为无奈地摇着头:“都是痴傻之人。给你便是。”
金色的钥匙被唤为“九兽吡”此乃神器。将天印的威力遮挡在外护着红蝎。红蝎看着散发耀眼光芒的天印冲天而去,一串念珠轻轻落在了他手中。再看狐魇,它的身体开始透明起来,从尾部开始渐渐的变成了五彩缤纷的气泡,被风一吹,洋洋洒洒的朝着夜空而去。
红蝎谨慎地将念珠收好,看着即将消失的狐魇:“有什么遗言吗?”
这话音刚落,狐魇的身体突然全部都变成了五彩气泡,在空中成了一股漩涡飞旋着,几秒钟的变化后,气泡聚拢在一起,人形渐成,一位白衣素装的绝色美人凝立在红蝎的面前。
“你真是够漂亮的。”红蝎还有心情打趣。
“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
看到她眼中的释然,便知晓她的去意已决。红蝎和善地对她笑着:“你这是要升天了,千年之后就会化作天上的星宿,万年之后你便是七星宿神了。现在不是末路,而是启程。”
狐魇翩翩施礼:“淿锦谢过。”
“淿锦......”红蝎的手伸过去微微握了一下淿锦的手,低声道“一路走好。”
五彩的气泡徐徐升空,给昏暗的夜挑染出亮丽炫美的色彩。魔界中不少人走出庭院仰望着夜空,须崇宫寝殿的窗前,夜殇随意挥起手,驱散了朵朵遮挡着五彩气泡的云。将目光收回,反身走到床边,静看着床上昏睡的人,拉着被子盖住他的肩头,指尖滑过温热的肌肤,一瞬的愣神过后眼中的温柔不自觉滴流露出来,竟是比那绚烂的夜空更加耐看了。
“夜君,到时候了。”寝殿外,有人提醒他还有事要做。夜殇给楚风紧了紧被角,再转身时眼中又是一片的冷漠。
此时此刻,山中只剩下两个半人。祁宏现在只能听只能看,故此算半个,那剩下的两个可就有热闹看了。红蝎走到祁宏面前,低头笑看:“稍等一会我会带你离开。”说罢,他转身朝着无玄走去,一路走一路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狐魇走了,天印没了,你这条小命是不是也到头了?”
“我乃张天师后人,你敢伤我?”
“呦,拉名人摆噱头啊?我要是你就不会说出来,你们家张天师恐怕会从地下跳出来清理门户。”
“你,你到底是谁?”无玄后退几步,随时准备落跑的样子。
红蝎又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你想好了今后的去处。”
无玄一愣,还来不及出言反击,就见红蝎单手虚空一抓,无玄的双脚便离开了地面。一身的法力尽失,被强悍的力气席卷着滚落到了石牢之中。他跌落至牢底,单手撑地借力要跳出去袭击红蝎。站在他面前的红蝎不急不躁,把九兽吡夹于双掌之中,喝道:“闭门!”
话音落地,一度被破损的石牢恢复如初,将无玄锁在了里面。红蝎随意地抛弃钥匙,金色的光落在他的手中,他笑道:“在里面呆着吧,也尝尝魔界煞气的滋味。如果我记性好,所不定哪天能放了你,但是......”红蝎摇着头“最近事太多了,估计忙到下辈子都做不完。”
“放了我!放我出去!”
红蝎对身后的吼叫置若罔闻,抱起祁宏优哉游哉地朝着山下走去。祁宏无力说话,越过红蝎的肩看着石牢渐渐的没入土中。明天子时,还会再次出来,等着无玄的便是永无尽头的魔界煞气。
山风缓了下来,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祁宏终于可以完全睁开眼睛,定睛看着红蝎。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灼热的目光,红蝎低头一笑:“你真是乱来。”
回应这一句的人不是祁宏,而是等着收秋的夜殇。他立于黑暗之中,看着红蝎抱着那个浑身是伤的人,淡淡开口:“马上离开。”
“不用这么刻薄吧?你看看,祁宏一身的伤,现在想走也不可能。”红蝎嘻嘻哈哈,语气中竟然能与夜殇平起平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