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叔的洗白之路(105)

　　“你知道？”霍清风嘲讽的一笑：“你若是知道，就不会变成这般模样，变得这般冷血无情是非不分。为了这个作恶多端的魔族妖女，你血洗魔族，屠尽血煞宗满门，害小貂成了无亲无故的孤儿。如今还为了她挑起仙门和魔族的斗争，视双方人命于无物。你可曾想过，仙门和魔族全面开战，天下都会化成一片焦土。”
　　没想到霍清风会将自己看的如此不堪，冷寒陌心中有气。他入了魔族之后，从来没有伤过仙门修士，就算为了救何杳杳抓了八十一个女修，但也都是德行有亏之人。眼下修士主动进攻魔族，他还是绞尽脑汁费劲心力将他们困住，并嘱咐下属尽量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可霍清风依然认为他草菅人命冷血无情。
　　难道身为魔族就必须是坏人吗？仙门之中还不是有很多披着人皮的伪君子，嘴里自诩是修道之人，暗地里却干尽见不得人的勾当。只因为他们是仙门的修士，所以他们即便坏事做尽也要被供在高高的神台上。而他冷寒陌不过是抓了几个有污点的女修，就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更是企图挑起双方争斗，让全天下人都不好过的千古罪人！
　　“我们之间确实有误会，我承认是我冤枉了你。”冷寒陌心中委屈，嘴上不由失了轻重：“可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就因为我是魔族，所以我就该是是非不分，草菅人命的魔头吗？你身为仙门修士，还不是一样干尽了缺德事？”
　　“不错！”霍清风喃喃自语：“做错了的，始终都是要还的，我也一样，但我却不觉得当年那一剑是错的。刺伤何杳杳是我一人所为，和其他修士没有关系。既然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救活她，那，有我一个人偿命就够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见霍清风说的决绝，冷寒陌只觉得一个心被扭成了麻花，嘴上结结巴巴的道，“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我们下来再说。”
　　霍清风却已经不再看他，而是对着楚凌风深深一揖：“师兄，今日一战，已经赔上了那么多条人命。若继续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值的。还请师兄到此为止吧。”
　　“霍师弟，你想干什么？赶快下来！”感觉霍清风仿佛随时都会化入身后的月色之中，从此消失不见，楚凌风不由一阵心惊。
　　霍清风微微一笑：“魔族换魂的仪式，不一定非要八十一个女修，一个自愿的元婴修士同样可以。师兄，今日的一切恩怨，都让师弟带走吧。”
　　“不行……不行……”在听霍清风说“换魂仪式”这四个字时，冷寒陌就跟被浸了一头的冰水一样，浑身都在打颤。
　　霍清风自嘲道：“早在来这个世界之前，我便知道霍清风是什么样的结局。可惜我煞费苦心，拼命为自己洗白，本以为早就摆脱过往，没想到还是在劫难逃。时也命也，比起原来惨死在吃人岭的结局，如今的结果，还算体面一些。”
　　虽然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楚凌风却和冷寒陌达成了短暂的共识，“师弟，有什么话我们先下来再说。”
　　“我一直在想……”霍清风的双目似乎已经放空，就这样自顾自的道：“这一路我到底错在了哪里？我并没有做任何错事，为什么还要背负不属于我的罪名？明明是好心，却为什么走向坏的结果。刚刚那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凡事都有定数，不能太过强求。还是我太自私了，既然成了霍清风，就不应该只是坐享霍清风带来的种种好处，而嫌弃他的过往与不堪。”
　　霍清风盈盈一笑，仿佛将所有事情全都放下一般的轻松，“如今用魂换魂，舍了这具身体，也算是了结了这段孽缘，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天上地下，了无牵绊。”
　　虽不知道霍清风是从何处得知换魂的事，冷寒陌却也顾不得了，只想着赶快将人从那该死的石头旁边弄下来，然后将石头砸烂，确保师叔再也碰不到那东西。
　　“师叔，自愿换魂的修士必须一生积德行善，不能干任何坏事。你干下的坏事何止一件两件，你自问你够格吗？就算你愿意，彼岸石也不会收你的魂。”冷寒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个稻草，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缓缓的开口劝道：“师叔，你先下来，其他的事，我们都好说。”
　　“我没有资格吗？”霍清风淡淡的一笑，“可是，他却告诉我，我有资格。”
　　冷寒陌还没弄明白他嘴里的那个“他”是谁，便见霍清风双臂微张，慢慢向前倾倒，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高高祭台上坠了下去。

　　活着的人

　　坠落的过程中，霍清风身上的灵气逐渐脱离身体，被彼岸石吸入。
　　冷寒陌徒然的伸出手，却阻止不了任何事情。干巴巴的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东西在他眼中都被放慢了无数倍，霍清风下坠的那一瞬间不断在脑中重复上演。
　　紧紧是一呼一吸的时间，霍清风的灵力便完全吸入彼岸石中。在空中下落的躯体仿佛一个单薄的空壳，随风翩跹。
　　冷寒陌身体跳过脑子自己先动了起来，抢在霍清风落地之前将他接住。抱着怀里的身体，冷寒陌才发现，霍清风的身体单薄而无力，周身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灵力，甚至连那点微弱的生命力都在渐渐流逝。
　　脑袋里嗡嗡作响，冷寒陌方寸大乱，全身不由自主的战栗。他用力抱紧了霍清风，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他的体内，却还是惊恐的感觉到霍清风的生命力渐渐的从指尖流失，无论怎么努力都抓不住，直到一点不剩。
　　最爱的人死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滋味？冷寒陌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认为自己足够强大，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可如今却真的发生了，那滋味，当真是生不如死。
　　四周似乎有人嚷嚷着“霍清风死了”“魔石发光了”“何杳杳醒了”之类的话。冷寒陌充耳不闻，只是抱着霍清风轻声叫着：“师叔？”
　　方如风扶着楚凌风走了过来，颤颤巍巍的问：“霍师兄？霍师兄……他怎么了？”
　　楚凌风双目模糊，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霍清风的生命力了。
　　方如风还想上前去看看情况，彼岸石又发出阵阵白光，笼罩在魔族所有的修士身上，等他们回过神来之后，眼前便换了景色，原来已经身在吃人岭外。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出来了？”
　　修士们纷纷看向周围，惊喜的发现不但迷迭谷内被困的修士出来了，连水潆泓、白晴晴以及被抓的八十一名女修都在。
　　终于死里逃生，所有人都惊喜交加，慌忙奔走着寻找相识的人。水观海搂着水潆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天云门的弟子也渐渐聚拢到楚凌风身边。沐听风点了一下，和来时的数量一致，竟然没有损失一人。
　　公孙睿等天机峰弟子进入吃人岭后便和大部队走散，之后一直在岭内游荡，错过了所有的大场面。如今忽然出了吃人岭，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惜他们却无暇向师伯师叔询问，便忙着照顾周围受伤的修士去了。
　　晏无双受伤颇重，又经历了祭台下的一番厮杀，总算是侥幸捡回一条命。确认兄长无恙之后，晏无双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通体乏力，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上。
　　“小心。”一个身着雪白道袍的修士扶了他一把，将他搀到一边坐下，并拿出治伤的灵药给他诊治。
　　晏无双看着那人腰带上绣着一盏方方正正的砚台，不由一阵心酸，“仙师是天机峰的人？”
　　“正是。”公孙睿笑道。
　　想到那个救了他们还不敢承认身份的“散修”，以及从高台上坠落的身形。晏无双眼中有泪，有些哽咽道：“天云门的霍仙师，绝对不会是坏人。”
　　晏无双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的吃人岭，但显然和霍清风的舍生取义脱不开关系。试问一个愿意牺牲自己拯救大家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最近这段时间，关于师尊的流言从来没有停止过，天云门也跟着受了不少责难。听到晏无双的话，公孙睿动作微顿，随即继续忙活手上的事，语气中却多了一丝的颤抖，“那是，我们师尊人品贵重，是仙门中德高望重的仙师。”
　　看着对霍清风之死一无所知的公孙睿，晏无双欲言又止。
　　安置好受伤的弟子，又宽慰了水观海和水潆泓几句。同样一无所知的溶月走了过来，不明所以的问楚凌风：“楚掌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把我们救出来的？”
　　楚凌风转头望着重重叠叠的吃人岭，沉默着闭上了眼。
　　白晴晴哭着道：“是霍师伯，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出来。”
　　“霍师伯？……难道是霍清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溶月更加茫然了。
　　方如风喃喃的道：“霍师兄用自己的命和那块石头达成了契约，他死……我们活。”
　　“霍师弟？你们见到他了？”沐听风闻讯赶来，慌忙问：“他在哪儿？”
　　公孙睿等人听到信儿，也连忙冲了上来，问：“师尊，师尊现在在哪里？”
　　可惜，却无人回答。
　　天上滴落了几滴水珠，紧接着，一场大雨给无声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回音。那雨又细又碎，让所有人都染上了一层浓浓的忧伤。
　　与天外天相对的一处高地之上，小貂伸长脖子望着远处祭台上渐渐消失的光芒，只觉得一颗心又空又沉。
　　最后一缕光亮融入月色之中，整个大地重新恢复到黑暗的平静。飞狐道：“那是元婴修士的魂魄，看来，霍清风果然以身祭魂了。”
　　听到这个消息，小貂脚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他抬头怒瞪着飞狐道：“你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给他提升修为的药，还怂恿他去祭魂？你不是血煞宗的人吗？你不是恨不得何杳杳魂飞魄散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牺牲他去救何杳杳那个贱人？”
　　飞狐淡淡的一笑：“我是非常讨厌梼杌一族，恨不得他们全都不得好死。但灭我满门的毕竟是冷寒陌。我早就说过，我要让冷寒陌生不如死。”
　　“既然想冷寒陌生不如死，为什么不杀了何杳杳？他不是最在乎那个女人吗？”小貂撕心裂肺的怒吼。
　　低头看了小貂一眼，飞狐轻笑一声：“你还是太小，到底是看不出。冷寒陌对何杳杳只不过是补偿和愧疚而已，最在乎的却不是她。他最爱的，另有其人。如今何杳杳害那人丢了性命，难保冷寒陌不会将怒火发在梼杌一族身上。我就是要梼杌一族在心惊胆战的煎熬之中慢慢迎来末日。”
　　“你是说，冷寒陌最在乎的人是……？”小貂脸色一变。
　　飞狐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眼前，那种滋味注定不好受吧。冷寒陌，我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如今终于轮到你也尝尝了。
　　冷寒陌失魂落魄的抱着霍清风的尸体跪坐在祭台前，撑起结界将两人罩住，拒绝任何人入内。此时的冷寒陌形容枯槁，就连一身大红的衣衫都失了光泽，和主人一样暗淡狼狈。
　　魔族的其他人静默的站在他身后，却无人敢撑起结界给自己挡雨，更无人敢说一句话。就连刚刚清醒的何杳杳，都格外低调的将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
　　觉得这样始终不是办法，庆忌求救的看了蕊姬一眼。
　　蕊姬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主上，霍仙师已经……”看着主上伤心欲绝的样子，蕊姬顿了顿，还是没忍心把“仙逝”两个字说出口。
　　冷寒陌充耳不闻，仿佛一个失了魂的木偶，只是抱着霍清风渐渐冷下去的身体，一遍一遍的轻唤：“师叔？……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