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叔的洗白之路(22)
天云门自诩名门正派，自然不会干虐待人的勾当。地牢的条件虽然比水牢还差，也更潮湿更阴暗，但勉强能住人。
跟着老者沿着狭窄湿滑的小梯一路向下，霍清风终于在一间牢房中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人。冷寒陌比几日之前更苍白更憔悴了，蜷在牢房的一角。对老者送来的饭菜看都没看一眼。
看着那俊秀的小脸已经没了往日的光泽，明亮的大眼睛也暗淡了下来，整个人暮气沉沉的，活像当年妹妹将老爸省吃俭用买来讨好老妈的一瓶昂贵的葡萄酒当饮料喝了，却不幸背锅的他一样。霍清风感同身受，比较文艺的抒发感慨：“骚年，是什么把你变成了这样？”
神识本就是一片虚无，摸不着、看不见、听不到。但冷寒陌就像有感应似的，霍清风话音刚落，便准确无误的看向他飘荡的位置，警觉的问：“谁？”
霍清风一惊，心道：难道他能看见我？
“你能看见我吗？”霍清风对着冷寒陌问。
可冷寒陌只是围着霍清风在的位置转，对他的话却充耳不闻。
看来他看不到，霍清风心中漫过一丝失落。谁知冷寒陌却像有感应一样，对着空气叫道：“霍师叔，是你吗？你终于来看我了？”
霍清风又是一惊：他真的能感应到我？
久久没有回应，冷寒陌本已经明亮起来的大眼睛又黯淡了下来。看着刚刚有些生气的大白兔渐渐落寞下来，瞪着通红的眼睛就差掉下眼泪了。霍清风急的抓耳挠腮，可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冷寒陌重新蜷缩回角落中，反复抚摸着手中的东西发呆。
霍清风过去一看，他手中竟拿着一个简陋的木雕，只有巴掌大。小人儿只出来了一个大体的轮廓，勉强分出头脸和四肢，五官刻画的也不怎么精细，可以看出雕刻之人手工拙劣，应该是闲来无聊，在牢中打发时间时的产物。
霍清风忽然灵机一动，就地一转，将神识覆在木雕小人之上。
同床共眠
冷寒陌此时深感无力，先是莫名其妙的被冤枉，背上了偷盗的罪名，被囚禁在房中。虽然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却因寸步难行找不到证据，不能自证清白。
如今，张写意走火入魔昏迷不醒，也算是“死”无对证。而他作为最大的嫌疑人受千夫所指，最终沦落到这个地步。抬头打量着周围冷清阴暗的环境，冷寒陌心中充满了愤恨。恨陷害他的人，更恨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自己。
印象中，每次遇到危险，都是霍师叔拯救他于水火之中。摩挲着手中雕工拙劣的小人，冷寒陌心里念着：“师叔，你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你也认为是我做的吗？”
一道黄光闪过，小木人粗陋的五官忽然生动起来。
“冷师侄。”
小木人忽然张口说话了，是霍清风的声音。冷寒陌瞪大双眼看着手中活起来的木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神识感受不到力度和温度，霍清风还是隔着木雕感觉到冷寒陌越来越火热的掌心，握着他的手劲也越来越大，就跟想把他融入到手心当中一样。
“冷师侄，不要抓太紧，都快喘不过气了。”霍清风忍不住出声提醒。
冷寒陌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事是真的，巨大的狂喜瞬间充满全身。他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小心翼翼的将小人托在掌心之中，激动的道：“霍师叔，是你吗？”
霍清风不能点头，只能道：“你不要那么大声，我……本尊是偷偷跟着送饭的人溜进来的，小心被外面的人听见。”
冷寒陌连忙闭了嘴，只是捧着“师叔”的手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见他消停了，但脸上还是难掩激动的神色，霍清风叹了口气，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去开阳殿取剑的事，都是有谁知道？张写意知道吗？”
听霍清风话里的意思，是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冷寒陌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到肚子里，被关这几日聚结的委屈和郁闷一扫而空。
冷寒陌抹了一把眼泪，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才小心拖着“霍清风”道：“弟子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天枢峰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张写意若是有意打听，很容易得知。”
霍清风停了一下，才道：“那一日你尹师伯明明不在殿中，你为什么却选了那一天去取剑？是有人安排你那一天去吗？”
冷寒陌想了一下，才道：“弟子并不知道那一天尹师伯不在。尹师伯差人告知弟子，说剑铸好了，随时可以去取。弟子本想前一天去，可在开阳峰的山脚遇到开阳殿的一位师兄，他说尹师伯休息了，不让人打扰，让弟子第二日再来。弟子便回去了。”
“开阳殿的一位师兄？”霍清风起了疑心：“算上尹师兄，开阳殿一共也就五个人。你遇到的是哪一个？”
冷寒陌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弟子没看清。他好像是刚摘了草药回来，身后背了一个竹筐。脸上还带着斗篷，弟子没看清面目。但他身上的道袍有开阳殿的纹饰。”
“这件事，当日在玉衡宫，你怎么没有说？”霍清风恨铁不成钢的道。
“当时弟子糊里糊涂的被带进了玉衡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张写意和那位开阳殿的门童指认弟子曾经进过收藏阁。”冷寒陌顿了顿，“弟子去取剑时，开阳殿的门童似乎有事要忙，告诉了弟子铸剑室的位置，让弟子自己去取。弟子确实误入了收藏阁，但弟子真的没有动魅妖眼！”
霍清风心里了然，这是有预谋的栽赃，不由暗叹：就算你没有误入收藏阁，只要你只身进了开阳殿，他们还是会诬陷你偷了魅妖眼。
“你出来的时候可曾看见那个门童？”霍清风问。
“见过。”冷寒陌点了点头：“但他一直在忙，弟子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魅妖眼又不大，很容易揣在袖口中带走。天恩怀疑冷寒陌也不是没有理由。
“那张写意呢？你可曾见过？”霍清风继续问。
“弟子没有见过他。”冷寒陌道。
霍清风沉默了：据天恩说，冷寒陌离开没有多久，张写意便来了开阳殿。上山的路只有那一条，又不能御剑飞行，不可能碰不到。除非是张写意有意避开冷寒陌。
当日只有冷寒陌和张写意进入了开阳殿，若不是留守的天恩监守自盗，偷窃的人只能是他们两人之一。张写意当场便让天恩搜了身，并且一直没有离开过开阳殿，后来又直接去了玉衡宫，所以撇清了嫌疑。若真是张写意偷了魅妖眼嫁祸冷寒陌，他是怎样瞒着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魅妖眼带离的？他又是怎么被自己偷走的东西暗算了呢？
见霍清风许久没有说话，冷寒陌试探着道：“师叔，你还在吗？”
听着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好像害怕自己已经离开一样。霍清风连忙道：“本尊只是在想一些事。”
冷寒陌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愧疚的道：“是弟子害师叔受累了。”
看着他悲伤的面容，霍清风心中一软，连忙道：“知道师叔受累，出去后多做些好吃的菜补偿。”
这话等于给了冷寒陌随时进出天机峰的通行令牌。
冷寒陌立马摇起了尾巴，兴奋的道：“弟子一定多做好吃的菜补偿师叔。”
“先解决眼前的事吧。”霍清风丝毫不知道自己给别人许诺了什么，道：“在你房里发现的那桶红漆是怎么回事？”
冷寒陌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想提，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老实的回答：“那是弟子早些时候做木雕玩具剩下的，因为怕玩具掉色太快，所以在红漆上施了法。不过已经很久没用过它们了。”
木雕玩具！想起白晴晴行囊中的那些雕工拙劣的木鸟木狗，估计就是冷寒陌做来送给她的。霍清风也没有多问，转而道：“知道你有那么些红漆的人多吗？”
“很多师兄弟都知道，还经常有人找弟子要来漆家具。”冷寒陌道。
霍清风一阵无语：看来，这条线又断了。不过，若真如冷寒陌所说，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那些红漆了，漆上的修为也应该是筑基初期或中期。冷寒陌进入筑基后期是最近的事情，红漆上怎么会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呢？
冷寒陌也知道自己办了蠢事，让人钻了空子。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见霍清风又没了声音，倒也不害怕他忽然离开。
霍清风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些头绪来，只觉得精力实在是不济，神识也跟着疲惫起来。
他这边才刚觉得累，冷寒陌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小心翼翼的道：“师叔是不是累了？不然就歇一会吧。”
说完便在简陋的床铺上捡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将木头人放下，并盖上了被子。
霍清风哭笑不得，他又不是真人，干嘛还要盖被子，忙道：“你不用忙了，我一会就回去。”
“恐怕师叔回不去了。”冷寒陌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师叔是跟着送饭的人进来的，现在结界已经关上了，师叔若是想出去，只能等送饭的人来的时候，才能跟着他出去。”
霍清风一瞬间哑然：他竟然把这么严重的事给忘了。
木雕没有表情，但冷寒陌似乎看到了霍清风哑口无言的样子，只觉得一颗心要萌化了，不由出声安慰道：“师叔也不要担心，那人明日某时会初准时过来送饭，不会耽误师叔出去的。”
霍清风暂时放下心来。
冷寒陌也掀开被子爬上了床，在霍清风身边躺下，一只手护住了小木人，一副搂着他长眠的样子。霍清风有种被人当洋娃娃抱着的错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便道：“你不用晚膳吗？”
冷寒陌闭着眼睛，手指摩挲着木雕小人，轻声道：“弟子已经辟谷了，一顿不吃没什么大碍的。”
霍清风不赞同的道：“你还是吃些吧。若外面的人知道你不需要用膳，不给你送饭了，以后我想进来看你，岂不是没了门路。”
听了这话，冷寒陌立马睁开假寐的双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先将小木人安置在桌子上一个舒服的角落中，霍清风这才将饭菜拿到摆上，面对着小木人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看着盘里的残羹剩饭，霍清风皱了皱眉，有些后悔让冷寒陌用膳了。
“这菜不好吃吧。”霍清风低声问。
听出他话中的内疚之意，冷寒陌抬起头，看着小木人笑道：“师叔不用担心，比这更难吃的东西弟子也吃过。”
“怎么可能？”霍清风显然不信。冷寒陌虽然没有父母没有陪在身边，但也是在名门世家长大，从小锦衣玉食，又有沈追风撑腰，还有人敢虐待他不成。
冷寒陌苦笑了一下，“师叔不知弟子身世。弟子从小父母双亡，是远房的一个叔父待大的。叔父常年经商在外，家里又有很多子女，婶婶平时忙于照顾弟弟妹妹……”剩下的话便消失在入口的饭菜中。
霍清风倒是可以理解：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还好沈追风及早将他接入天云门。有沈追风亲自照料，总比那些远房的叔叔婶婶周到的多。
“你还有师尊呀，我看沈师兄就待你不错。”霍清风安慰道。
冷寒陌笑了笑：“师尊待我恩重如山，不过他老人家常年闭关，一年见不了几面。平时都是大师兄照顾我。就连入门的功法，都是大师兄教我的。”
“看来，你和苏师侄感情很好呀！”霍清风道。
“嗯。”冷寒陌点点头：“上次出门，若不是大师兄杀死了那只魅妖，我和水师妹恐怕都会遭到不测。师叔你不知道，那只魅妖好狡猾，让我们误以为掉进了一个魅妖洞。到最后才发现，只有它一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