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快乐(127)
那类不完全的版本甚至在初始机问世之前、仿生人还没有正式加入市场的时期才有。携带者非常容易被判定为人类,不知道是不是阮闲在制造对方的时候故意为之。
他的阮先生会成功保有记忆,骗过预防收容所的人,接触洛剑。然后自己只要尽快弄到个遥控人形装置,假冒工作人员进去接应就好。
可唐亦步总觉得不太舒服,他不清楚这种情绪的来源。对方刚离队没多久,这种古怪的感觉便开始出现。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唐亦步心想。
自己的食欲被压抑了,对方不在身边造成的不适开始真正意义上地损伤到他自身。
“我想去收容所。”他说。
“我们这不还没搞到遥控装置嘛,你急啥。担心归担心,阮立杰又不会插个翅膀飞了。现在他一准啥都不记得,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我可以自己伪装成遥控人形装置。”
唐亦步面无表情,横竖经过入城,余乐八成能猜出自己仿生人的身份。这会儿解释倒像是掩饰什么,不如干脆认下来,让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在阮立杰身上。反正他们的行动与那个“阮教授”相关,只要不露出破绽,阮教授这块挡箭牌能让两个人类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我能做到假装休眠,而且刚刚我查看过他们的对外交流页面,上面有医疗助手的公开需求。”
“遥控装置也要人操控才行,你又要建立假身份?”季小满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她抿了抿嘴唇。“我看过你们的操作,这里的假身份和直接编织一个人的人生没有什么区别。余乐在自个儿公寓屁股还没坐热呢,这样会不会引起系统的注意?”
“我有数。”唐亦步摇摇头。
“噢哟,我简直要以为你真的动心了。”余乐嚼着三明治,声音有点含混。“小阮才走多久,你就坐不住啦?”
“外部接应是必要的。”
“你说是就是吧。”余乐挥挥手,“不过你要把我们这俩傻蛋留在外头,真出了事可算你的。”
季小满用力白了余乐一眼,随后转向唐亦步。“如果你一定要去,我这边应该能撑住。”
π直接得多,它跳到地上,一口咬住唐亦步的裤腿,嘴里呜呜低叫。
唐亦步小心地把它抱起来,冲两人点点头,大步走出巷子。
“我怎么觉得那小子表情不太对劲呢。”余乐又啃了一口三明治,“肚子痛似的,也不像解脱也不像担忧。喂,专家,仿生人都这么难搞吗?”
“如果没办法分析程序或者直接接触电子脑,我也不能确定。”季小满也瞄着唐亦步的背影,啃了一小口手里的三明治。“……但他是不太对劲。”
唐亦步走得很快,他没有注意身后两人的交谈,也没有理会鲜艳色彩和欢笑堆积出来的繁华城市。他飞快地计算着,只不过这次计算的不止是一套方案。
自己提前加入,那么将阮先生带出来的计划需要微调。
以及他需要开始考虑另一套方案。自己的状况明显越来越异常,考虑到潜入后可能的变化,以及对方对自己的吸引力增长速度,他需要考虑如何在不引起系统注意的情况下从“阮立杰”那里得到洛剑的信息——
然后杀死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糖:软不在,我状态不对。
糖:这什么东西,影响好大。
糖:如果事情真的接近失控,我就套来爸爸的信息,然后把软变成没脑子的血包。
……那是相思(……)啊傻糖!
第104章 试探
对于宫思忆的攻击并没有招来处罚。看来至少在这栋建筑中, 充满攻击性的思想要比糟糕的行为更值得“管教”。
阮闲有点头晕, 他没有在室外游荡太久。在吃完那碗南瓜粥后,他便早早回到自己的病房。床头的光屏还亮着, 这回他看到了墙角小巧的摄像头——如今人们完全有能力把它们藏得彻彻底底, 要是故意露在外面, 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它们不会说话,却明明白白叫嚣着“有人在看着你”。这么多年下来, 这里一贯如此。
这么多年下来?
或许是记忆抑制剂正在慢慢衰退, 和情境相关的记忆缓缓浮出来, 茶叶渣似的让人不快。身上的拘束服不会将他绑得多痛, 可他就是讨厌那种被蟒蛇勒紧似的缠绕感。阮闲一边整理脑子里冒出来的腐烂茶叶渣,一边安静地把玩着床头装了冰块的玻璃壶。
冰块轻轻撞着壶壁,发出好听的轻响,阮闲的情绪却没有被这动听的声音安抚。
假设自己是疯子没有意义, 阮闲没有因为这种可能性焦虑, 只觉得索然无味。要选个有趣的思路, 他该假设末日是存在的。
不管自己之前的计划目的为何, 阮闲自认不会往火坑里跳。自己既然在这里,服下记忆抑制剂前的自己肯定会有把握存活。重点是他是否自愿——自己的体型十分标准,肌肉只能说是结实匀称, 完全不及常识里的运动健将, 阮闲不认为自己是哪种战斗天才。
他也完全不觉得自己是愿意在失忆状态下舍己为人、突发慈悲救助谁的类型。
这就很有意思了。
纵观各个荒唐的可能性, 他最可能为了情报而来。而自己拥有相对庞大的知识储备,同伴却依旧让他做这个探子, 那么同伴里势必也有能力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学者。继续推断,医护人员的权限和自由度都更大些,他们却选择了病人身份作为突破口,情报源八成和病人相关。
再大胆地猜测一点,作为被预防收容所暂时收容的“疯子”,他的优势也无外乎“他人的轻视”——他可以做些不那么常规的事情,或者说些古怪的话。只要好好混合真相和谎言,不会有太多医生有研究疯话的兴趣。
要利用这个优势,要么情报源在某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才会触及的地点,要么情报源本身就是个病人。这样想来,他的靶子倒相当明显。
阮闲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小口呷着。
……确定了可能的目的,自己总不会蠢到干等记忆恢复,那样效率太低。他仅剩的常识性记忆中肯定有相应的线索。比如丰富的知识、末日信息,或者自己的名字。
预防收容所不会把所有数据简单存在云端。如果从简单的方面下手,他可以去离本地档案存储器最近的地方,利用距离优势,悄悄进行硬破解。先把这里每个人的资料都看一遍,就情报收集的角度看来还是有必要的。
阮闲摩挲着腕环,迅速确定午睡后的小活动。他可以先在这里逛逛,彻底弄清建筑结构……
一个穿着医疗制服的治疗师走入房间,端着一小碗切碎的蜂蜜水果。那人身材高挑结实,和宫思忆的相貌水平属于一个大类,甚至要更出色点,有种近乎虚幻的英俊——微长的柔软黑发垂在脸侧,眼睛是非常漂亮的香槟金。他的气质十分柔和,像是吸饱阳光的干净棉花,或者带有肥皂清香的柔软手帕。
“阮先生。”他轻声招呼,把水果碗放在床头柜上,上下打量着阮闲。“您忘了拿您的餐后水果。”
虽然做得很隐蔽,阮闲还是从对方目光里发现了点奇特的情绪。和宫思忆一样,这个人也在用疏离感极强的观察方式观察自己,只不过混了点别的情绪。一点热切、好奇和莫名其妙的纯粹。
如果说是刚来不久的新人,热切和好奇倒还说得过去,那种带有非人感的纯粹却怎么看都不正常。阮闲望了几秒那双带有莫名熟悉感的金眼睛,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和面前这人应该有几分渊源。
不知道是敌是友,阮闲想,几秒后又笑起来——不管是敌是友,横竖如今的自己都不能去信任,从结果看来没有差异。既然人家已经到了这里,如果真有敌意,凭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概率躲不过去。
不如放开手脚试探一下。
阮闲站起身,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轻轻将那人的头往下压了压,嘴唇贴上对方耳廓。
“这里的监控没有死角,小心点。”他几乎不动嘴唇,用气声吹出这句话。
接下来就是观察的时间了。
果不其然,对方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表现出太多反感或者意外。
没有敌意,是同伴的可能性较高。面前人的其他反应也很有意思,对方似乎对“自己可能保留记忆”的事实完全不吃惊,对这种过分亲昵的行为也没有本能地排斥。
无论什么生物,潜意识的细微反应都很难作假。他们应该不是点头之交,至少得是有过共同行动经历的同伴。阮闲稍稍松了口气,松开了这个拥抱。
“要出去一起在楼里散个步吗?”那人的微笑越发灿烂,眼睛亮闪闪的。“您看,我和您都是初来乍到,一起走走有利于缓解紧张。”
“不了,我有点不舒服。”阮闲实事求是地表示。他瞧了眼对方衣服上的名牌,提高声音,顺畅地接下潜台词。“我对这里还不怎么熟,还太早了。等我做好了准备,我会找您一起散步的……唐先生。”
“我看看。”那人没有借助医疗机械,直接用手覆盖上阮闲的额头。“唔,是有点低烧,可能是记忆抑制剂的副作用……吃点水果,吃完再睡吧。我去继续巡逻了,阮先生,祝您早日恢复。”
阮闲冲他简单笑笑,拿起床头的碗和小勺,顺从地吃起来。
确定对方离开房间,他没有冒险行动,直接躺回柔软的床铺。他大概能感受到自己的状况——连病都算不得的低烧,顶多是让人困倦一点。头痛或许是记忆缺失的副作用,也可能是因为纯粹的精神原因,比如……
他闭上眼睛,那些记忆的茶叶渣再次在脑海中飘荡。
【大夫,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嗯,让他稍微不那么聪明的治疗?】
【阮女士,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是有些治疗会让小孩子变笨吗?我家阮闲情况有点特殊,他……他这样不会过得幸福,对我也是种折磨。我听说不少疗效好的药会有这种副作用,所以来问问。如果可以的话,也算是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