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问过蔺大夫之后,儿子又跑来问差不离的问题:“蔺大夫,您觉得休夜与我父亲孰强?”
“这话你去问你爹。” 蔺尘星十分冷淡地说,“我既不是你爹,也不是休夜。”
李玉函叹息一声。
话很有有道理,但他见不到休夜,若是敢对父亲问出这个问题,他之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休夜藏得很深,拥翠山庄掘地三尺却总是晚一步,连休夜的影子都见不到。
拥翠山庄的动静引起了楚留香的注意,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拥翠山庄为何会有这番举动。
楚留香同样也在找休夜,但找了数日,遍寻不到,他已打算放弃。
即使找到休夜,对方也是不会给他答案的。
楚留香提着滋补身体的药材去寒山寺探望病人无花,准备辞行——他已经有了要调查的方向,当然不能留在此处空费光阴。
更何况年关已近,楚留香要回到船上,与三位红颜知己共贺新春。
无花的状态有些许好转,气色好了许多,见到楚留香时神色微淡,等楚留香摸着鼻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也无奈地笑了。
任何人知道自己被朋友怀疑都不会开心,无花的反应合情合理,他表现出如此真实的态度,反而让楚留香有些高兴。
“我欲离开此地,不知大师是在此养伤,还是回莆田?”
楚留香关心地询问。
无花笑了笑,眉眼黯然:“正值寒日,不便出行,主持准许小僧在寺中养伤,只希望能尽快痊愈,不再叨扰各位师兄。”
楚留香苦笑,他此时心情十分矛盾。
无花与休夜都身负重伤,以休夜一贯对自己的伤满不在乎来看,如今只怕休夜比无花的身体还要糟糕。
“请大师珍重身体,我还想再吃一次你炒的菜呢。”
楚留香用轻松的笑容和语气宽慰无花大师,而大师亦被此感染,面绽浅笑。
待楚留香离开,无花又立刻变脸,在楚留香面前佯装的生气和真正的怒意相比只有百分之一。
无花摸了摸后颈,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恨意与楚留香谈笑风生的结果是浑身微热,出了一层薄汗。
【姓名:无花】
【状态:〈心烦意乱〉】
楚留香离开姑苏那日,李观鱼终于找到了休夜的踪迹。
——实际上只是晏游厌烦了李观鱼在蔺尘星面前念叨,干脆让休夜出面吸引注意力,给自己找点清静。
李观鱼在蔺尘星面前十分唠叨,他像所有人一样,即使知道蔺尘星非是孩童,却仍免不了被外表带偏。
而李观鱼在休夜面前,则是一脸高深莫测气势凛冽的伟岸模样。
湖边人迹罕至,枯枝败叶遍地,光秃崎岖的枝桠蔓延伸向天际,休夜白发黑衣立于湖边,神情比天气还要阴郁。
李观鱼径直道:“我来杀你。”
拥翠山庄的消息渠道丰富,李观鱼知道休夜不比剑,只杀人。
他若是为杀休夜而去,休夜绝不会拒绝。
果然如李观鱼所愿,休夜听他此言,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不符合当前场景的开心笑容。
李观鱼心中一肃。
无需多言,两人同时拔剑。
一位七十来岁的剑客经验丰富,剑术自然不差,但在休夜眼中每一招每一式都缓慢无比,他能轻而易举地猜测出对方之后的招式。
氪金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晏游快乐地感慨。
休夜身上的伤还未彻底痊愈,在冷风中激烈的打斗以致伤口迸裂,再度渗出血迹。
只是这血迹与新伤混合,看不出丝毫痕迹。
和叶孤城一样,李观鱼与休夜打着打着怒上心头,横眉竖眼怒骂道:“你给我拿出真本事!便是杀了我也无妨!这般戏弄我,当真可恶!”
只有与休夜交手的人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强大,仅仅是旁观,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观鱼心中颇为震惊,休夜年纪轻轻,内力无穷无尽,剑势凶猛,剑意磅礴,有如深渊一般无边无际,而他能察觉到,休夜并未使出全力。
这怎么能不让李观鱼生气?
这是轻视,亦是羞辱,李观鱼愈想愈气,孰料怒骂出口后不过须臾,手中剑便被休夜挑飞。
剑气震得李观鱼手臂发麻,两人拉开距离,休夜冷冷道:“你若是有杀了我的本事,我自然会拿出真本事。”
言下之意就是李观鱼不能杀他,他自然不会全力以赴。
李观鱼怒道:“那你便能戏耍我么?我堂堂正正地迎战,你却拿我当猴耍!”
休夜道:“猴子会拿剑么?”
“……岂有此理!!”
李观鱼怒火中烧,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经意间瞥到休夜右手滴落的血迹。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并未伤及休夜的右臂,那是剑客持剑的手。
李观鱼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你……带伤与我交手?”
休夜没有说话。
李观鱼更气了,剑客堂堂正正不做偷袭之事,更不会与伤者交手——虽然他输了——但休夜如此不珍视持剑的右手,如何配习剑?
此时此刻,李观鱼终于明白薛衣人为何没有同休夜交手——休夜不是一名剑客。
李观鱼骂骂咧咧地走了。
晏游瞅着他的背影,不是很能明白他生气的点——若两人是在比试,李观鱼确实有生气的理由,可他不是来比试,是来杀人的啊。
李观鱼可能忘了他对休夜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来杀你。
晏游摇头叹息,随后愉快地发现李观鱼的仇恨值上涨了。
顶着一身伤回拥翠山庄的李观鱼在山庄中又引起一阵骚乱。
“父亲,罗刹剑客——”
“别跟我提他!那小子根本不配习剑!”
李玉函才刚开口询问,便得到了李观鱼的怒骂作为回应。
李玉函:“……”
他闭嘴,跟着李观鱼去找蔺尘星。
蔺尘星冷笑道:“还知道来找我?”
李玉函自知理亏,低声下气:“还请您替我父亲聊伤。”
李观鱼面无表情。
蔺尘星似乎不欲同他们多说,开了药,止了血,仍给他们一卷绷带,让父子二人滚蛋。
李观鱼没动,道:“你早知道罗刹剑客受了伤。”
他回来的路上才知道蔺尘星曾为休夜治过伤,在那之前,李观鱼只想找到休夜,并没有分神了解他的其他事情。
尽管听起来不大可能,但事实如此,蔺尘星为休夜治伤的事并未传开。
至于休夜的伤,人人只关注无花大师,弱者会引人怜悯,不会有人关心出手伤人的家伙。
蔺尘星不语,淡淡地看了眼李观鱼,道:“与其关心他的伤,不如关心你自己。我之后可没有空帮你。”
李观鱼和李玉函脸上流露出相同的困惑,李玉函问道:“蔺大夫……您打算离开?”
蔺尘星:“嗯。”
李玉函张了张口:“我父亲的伤……”
“死不了。”蔺尘星说,“倘若休夜使出全力,你连走回来的力气都没有。”
会像石观音被捅了一刀后那样,只能被玉罗刹拖回老巢。
被曾经分庭抗礼的对手玉罗刹从沙漠中拖回去,那也是石观音对休夜恨意深沉的原因,对石观音来说是一种羞辱。
她甚至恨休夜为何只是摁着玉罗刹吃沙而不是也给玉罗刹送上一剑。
晏游觉得自己对李观鱼已经相当宽容,完全遵守了敬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李观鱼被蔺尘星这番话梗得说不出话,一点也没有感到自己被尊敬,冷哼一声,气冲冲地离开。
李玉函留下来问他何时动身,好准备宴会践行,蔺尘星说没有必要。
蔺大夫对过于郑重的活动敬谢不敏,总是拒绝李玉函的好意,这次李玉函料到了结果,所以并不意外。
李玉函揣着和蔺尘星交好的心思,态度尊敬地问:“那蔺大夫可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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