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令我无心学习(32)
过不去的。
割开的伤口就算结了疤,也不会痊愈。那道疤只会越来越厚,越来越深。直到你终于习惯它的存在。
没听见闻箫说话,池野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有些话憋着根本没人可以说,芽芽又太小,甚至不懂到底什么是死亡。只有在闻箫这里,他才能获得几分钟的喘息。
沿着老旧的街沿一路走到篮球场,球场里空荡荡的没个人影,只有路灯的影子落在水泥地上,有些冷清。
闻箫取下书包,拎着书包带子,直接扔地上,“来?”
他敞开的校服被夜风掀起一角,显出少年挺拔的身形。
池野原本还懒散站着,见闻箫这是一言不发就动手,下意识站直,“真打?”
闻箫:“不打?”
“我可没说不打。”池野是越来越发现,他同桌真是个标准的理科生,没那么多风花雪月多愁善感,有问题?解决。心情不好?打一架。一架不行就两架。
五指叉在一起,池野活动了一下手腕。
闻箫摘了眼镜,感觉套着校服活动不开,又单手把拉链往下拉,衣领跟着松开,露出里面的黑色长袖T恤,衣服宽松,骨架细,脖颈线条显得清瘦惹眼。
池野视线最后落在闻箫腰上——他同桌这外表真的很能唬人。
没有多话,两人本就站得近,闻箫一个字没说,直接动手,修长的手指握紧,左手一个直拳就击向池野的头部!
拳头带着风,力道半点没省,池野侧身躲过,出手极快地一把攥紧闻箫袭来的左手,“啧,下手真狠。”
贴得近,他能看清闻箫线条凛冽的眼睛,以及眼尾下方的小痣。
“话多。”闻箫简短说完,另一只手精准地打上池野的麻筋,在对方力道松懈的瞬间挣脱出来,随后拧身下潜,右边手肘屈起,猛力砸向池野的后颈。
这拆招的反应太快,池野一个躲避不及,就被闻箫打了个踉跄。
这一下打得池野有点晕,心里最近集起来的一团躁意被激了出来,搅得他眼里都冒出了点火气。
往前迈了两步稳住身形,他干脆靠着本能反应,从侧面绕了闻箫的脖子往后压,同时右边膝盖直接顶上闻箫的腰,两下把人按在了地上。
这一来一去不到两分钟,池野缠了闻箫的双手压在头顶上方,大腿制住对方的挣扎,“打个商量,下次——”
光线不那么明亮,只有路灯昏黄的光。闻箫被压制在水泥地上,脸色很白,一双眼睛跟墨漆似的,唇线紧抿,冷淡又倔的模样。
池野莫名的,后半句话说不下去了,手上的力气无意识地松了两分。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闻箫一个用力,反扭了池野的手,下一秒,情势陡然一变,他眼里冷厉的锐气更胜,说话的尾音有点清哑,“池野,跟我动手,不要走神。”
一场打完,两个人躺在水泥地上,都有点不想动。
池野眼角被闻箫的拳头擦过去,又热又疼,拎了他同桌的手腕,停在眼前观察,“又细又瘦,十个人里九个人见了,都觉得你是个病秧子,身体不好的弱鸡。”
闻箫随他拎着,没挣脱,解释两句,“病了一年,吃不下多少东西,瘦了。”
池野没问到底是什么病、整整一年都吃不下多少东西。他用拇指和食指把手腕圈着,“芽芽再长两年,手腕都能比你的粗。”
闻箫睨了他一样,把手收了回来。
“不满我举的例?”池野话里带着笑,仰头看向没有星星的天空,“早知道应该带个枕头过来,水泥地躺着,后脑勺疼。”
闻箫伸手,拽着带子把书包扯过来,塞到了池野脑袋下面。
池野没拒绝,调了调位置躺好,“你呢?”
闻箫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来,卷了卷,枕上了。
两人身高差不多,躺在地上,脚后跟基本齐平。池野来了兴趣,“你说我们两个的腿谁长?肯定是我,我身高比你高两厘米,腿长两厘米符合逻辑吧?”
闻箫往池野旁边挪了一寸,靠近了道,“比一比。”
说完,两人坐起来,当真大半夜的,就在篮球场里比谁腿长。
“竟然一样?”
闻箫重新躺下去,“嗯,大概是,比例比你好。”
气氛又重新安静下来。
远远的有汽车发动机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哪家音响声音开得大,传出来的摇滚乐。池野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跟着哼了两句。
听他停下,闻箫说话:“怎么不继续唱?”
池野话里有笑,“我也想唱,但要我会才行,就这两句,多的不会。”
春夜的风已经不冷了,还有点不知名的花香,让整个夜色都变得柔软。池野没再躺回去,屈着长腿坐在水泥地上,望着远方不知道的某处,“我以前看过一本外国作家的书,他书里有句话。”
闻箫枕在校服上,看着前面池野挺直的脊背,以及五官不甚明晰的侧影,“什么?”
“前后文都记不清了,就记得他说,‘在隆冬,我终于知道,在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闻箫:“加缪?”
池野眉目舒展,“嗯,加缪写的。”他站起来,转过身朝闻箫伸手,“走了?”
闻箫把自己的手搭上他的手掌,借着力道站起身,捞了校服搭在肩膀,“打一场就够了?”
“你他妈还想来几场?你信不信旁边居民楼的见我们打架,转眼就能报警报到110去。”池野偏过头笑,又拎了闻箫扔在一边的书包,“晚上不是还要刷题吗,马上十一点,回家了。”
空着手,闻箫走在池野身后,看着这人的背影,突然想到一句——他身负骄阳。
洗了个澡回卧室,闻箫拉开椅子,活动了一下指节,提笔继续写题。
“……一质量为m、电荷量为q(q>0)的粒子垂直于x轴进入第二象限,随后——”看到这里,闻箫抬头,透过窗户,朝对面望过去。
万籁俱寂,他却总有些心神不宁。
捏紧了手里的笔,闻箫重新低下头,把选择题的答案写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 池野去学校,从上到三楼开始, 就一路被围观, 让他不禁怀疑是自己早上走太急把衣服穿反了,还是睡一觉睡姿没对,把五官睡歪斜了。
一脚踏进教室, 班里原本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奇特装置,一阵“嗡嗡”的低声讨论后,突然大半个班的人都看了过来,没几秒, 又跟有指挥似的,齐齐看向了教室最后排坐着的闻箫。
池野肩上挂着书包, 单手拉开椅子坐下, 忽略周围的目光,照例跟他同桌打招呼,“早上好啊。”
“早。”
闻箫正在做数学题,池野看了一眼, 发现他同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学习怪物,简称学怪。他明显有一套自己的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 前一个月还在跟老师的专题复习顺序, 到现在,已经超过老师的速度,学到前面去了。
池野想了想, 如果自己也像闻箫一样,高一下学期就休学,现在能不能做到闻箫这样的程度?
想了两秒,池野得出结论——做不到?怎么可能。
从校服口袋里摸了两个纸棍棒棒糖出来,池野递给闻箫,“要吗?”
闻箫正在解最后一道题,笔下没停,“要。”
“那给你草莓味儿的。”说着,池野撕开花花绿绿的塑料包装纸,捏着纸棍,顺手放到了闻箫嘴边。
闻箫正写到“设直线AB的方程为y=x+m”,一股草莓牛奶的味道窜在鼻尖,有点甜腻。他懒得动手,就着这姿势把棒棒糖咬进嘴里,含糊着问,“你的是什么味道?”
“咖啡的。”
闻箫:“为什么给我的这么少女?”
池野背靠着墙,长腿分开了坐椅子上,笑着回答:“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吃这么少女的味道。”
沉默两秒,闻箫:“其实你可以不用说出来。”
在前面听对话听了好半天的赵一阳还在挣扎,见斜前面的许睿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比比划划,指完眼角,又做了一个捂着心口往后倒的动作,就差像大猩猩似的手舞足蹈了。
可能是见赵一阳还没动静,许睿拿了荧光笔,在草稿本上写,“社会主义的重担在你肩上!”翻了一页,又写,“我们要追求真相!”
追求真相追求真相,草啊,他自己也很好奇,池野眼角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他们昨晚上真的约了架?
赵一阳吸了口气,转身,问池野,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问出来:“池哥,你跟闻箫昨晚……约了?”
池野面前摆着一本崭新崭新的习题集,没笔记没草稿没勾勾画画,赵一阳还发现,他池哥眼睛扫过七八道选择题,才会挑一道顺眼的写答案。
答案还是错的。
手里的笔转了几圈,池野点头,“没错,约了。”
赵一阳小心翼翼地问:“那……打架了?”
池野回答:“对,打了。”
目光落在池野眼角那一小块青紫上,赵一阳咽了咽唾沫,伸手指指自己的眼角,“这里……闻箫打的?”
“就他打的。”池野还笑着用脚在课桌下面碰了碰他同桌,“丝毫不顾念同桌情谊,下手毫不留情。”
赵一阳问完,转身在座位坐好,确定前门后门都没老师,掏手机给许睿发微信,“池哥说了,昨晚上,闻箫揍的。”
很快,许睿回过来两个字,“明白!”
中午吃完饭回教室,上官煜一路上都在写总结,“二号窗口的土豆烧鸡踢出御膳名单,土豆做成鸡肉样,混淆视线,实际鸡肉只有两块,且全是鸡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