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令我无心学习(99)
笑声中,池野手放在桌子下面,伸到旁边,松松勾了闻箫的手指。
曾经连一句喜欢、一声爱也不敢明言,直到现在,终于可以坚定又毫不犹豫地将“男朋友”这个称呼和你关联在一起。
烧烤吃到一半,有消防车从邻近的马路上飞快驶过,赵一阳几个好奇地抬头望过去,“这么晚了,哪里着火了?”
与此同时,池野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闻箫的耳朵。
捂在耳朵上的手沾着啤酒罐上冰凉的水汽,等消防车闪着灯开过,尖锐的笛啸声渐渐远离,闻箫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
就像池野已然可以把苦涩的曾经说给他听,他也慢慢从过去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那个重复过无数次的绝望梦境里,当他陷在狂风滥卷的海浪中,有人于猎猎高悬的旗帜下,站立在桅杆旁,驾着船朝他赶来。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体验成年人喝酒的方式,一顿烧烤吃了两三个小时,最后,池野跟上官煜看着三个醉鬼叹气。
上官煜指指许睿和赵一阳:“我负责这两个。”说完,他看向闻箫,有些新奇——在他印象里,性格原因,闻箫不爱交际,寡言少语,不管对谁都冷冷淡淡,通常只有“非常冷淡”和“稍微有点冷淡”的区别。
可现在,闻箫闭着眼,坐在淡蓝色塑料凳上,手紧拽着池野衣服下摆不放,甚至整张脸都埋在了池野的腰上。
是全心信任的模样。
顺着上官煜的视线,池野低头,手指顺势插进闻箫头发里,把人护着,笑得有些无奈:“我负责我这个。”
赵一阳还能走,就是站着打晃,嘴里碎碎念着“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背得好!”
许睿看起来也没醉得太厉害,还很有精神地点评:“我跟你讲,大师,你新年文艺晚会,去台上朗诵,绝对能震惊全场!从此,还刻什么字当什么眺望狗,你女神肯定对你一见倾心!”
被提起伤心事,赵一阳悲从中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许睿“啪啪”鼓掌:“好!这首也喜庆!”
上官煜:“……”
用手机叫了网约车,上官煜屏蔽掉赵一阳和许睿的鸡同鸭讲,抿了抿唇。
三个人里,他相对不善言辞,家里父母都是律师的关系,让他从小就习惯慎言,什么都想好了再说。这次,他也仔细想了想才朝池野开口:“永远都是好兄弟。”
说完,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矫情,正好车来了,上官煜把赵一阳和许睿赶上车,又跟池野仓促打了声招呼:“下次约。”
等车开走了,池野手指下滑,捏了闻箫的后颈,“难不难受,现在走还是再坐会儿?”
闻箫蹭在池野腰上摇摇头。
被这动作弄得受不了,池野笑着说话:“好了箫箫,你池哥痒,别闹。”
闻箫听见这句,缓慢仰头看池野,寒星一样的眸子有些迷蒙,眼下敷着一层薄红,明显是喝醉了,他哑着嗓音,“我也痒。”
被闻箫钩子一样的眼神划了一下,池野捏了他的下巴,低声问他:“告诉池哥,哪里痒,嗯?”
闻箫却低头不回答了。
又过了两分钟,闻箫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头晕,你背我。”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池野听着却十分受用,他蹲在闻箫面前,等人在自己背上趴好了才起身往前走。
街沿的行道树下,路灯落下暖色的零碎光影,池野背着人,忽地想就这么把这条路走下去,一直没有尽头才好。
正出神,察觉颈侧被闻箫吻过,池野正想说话,就听闻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好想你。”
“池野,学校里找不到你了……”
“池哥,我知道你在哪里,可我不敢去找你……”
“池野,我明明刻了你的名字,可还是没看见你。”
“池哥,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哥哥,你再帮我弄一次,中午那样……”
“池野,对不起,你哭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池野……”
“我的同桌只有你,你是我的同桌,我不要别人当我的同桌。”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别人给的情书,我一个字没看……”
“谈恋爱?好……”
“对,我来就是找你接吻的……”
闻箫的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全是醉意。他似乎深陷在断开的记忆片段里,很混乱,每一句都没有前因和后果,但池野全都听懂了。
心里软得发酸,池野把人往上托了托。
许久后,池野哑声问闻箫:“池野是谁?”
数秒后,他听见闻箫回答:“我爱的人。”
第八十三章
池野没有直接把人带回家, 而是应了闻箫的要求去了九章路的篮球场。
跟一年前比起来,球场更旧了些。篮板上破了一个大洞, 球真砸准了能卡在那个洞里下不来。球网早没了, 现在连金属圈也已经完全锈蚀,不知道还能撑几天。周围的树叶枝桠茂盛,遮了周围路灯照来的光。
闻箫踩在水泥地上, 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站在一个位置停下,才肯定地朝池野说道:“就是这里,我跟你比过谁的腿长。”
按照上次的经验,他同桌就算喝醉了,依然条理清晰、逻辑完整, 醉得清丽脱俗,基本看不出才喝过酒。池野也跟着认真回忆, 站在旁边笑着望向闻箫:“嗯, 还打过架。”
说完,他就看见闻箫往旁边走了几步:“这里,打架是在这里。”或许是勾起了接连的回忆,闻箫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口, “我腿跟你一样长,你打架打不过我, 输了。”
池野想起那晚的情形, 又看着此时站在面前的人,心里软塌,配合地争辩:“我那是看你看走神了, 才被你找到破绽。”
闻箫跟着问:“为什么看我?”
池野:“可能是因为你好看。”
记忆往回追,池野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一点一滴、一层接着一层,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影子变得越来越立体、越来越清晰。
等他意识到时,已经无法忽视、再忘不了了。
闻箫酒还没醒,不知道听清这个回答没有,只见他站在原地,垂着浓黑的眼睫想了许久,又道:“你说,‘在隆冬,我终于知道,在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不是我说的,是加缪说的。”池野指出来,又随心加了句,“跟夏天没什么关系,有你我就不可战胜。”
说完,池野自己先笑了——艹,这句话说出来酸度超标,酸得他牙疼。
不过这话倒丝毫不违心。
现在想来,他竟然有几分庆幸,前面一年的时光里,闻箫离开明南去了青州。因为阻隔,闻箫没有看见苦痛不甘的少年期里,他狼狈而惶然无力的模样。
这大概是他坚守的最后一点无意义的骄傲吧。
咽过苦吞过泪,深知什么都比不过活着,可是,无论到了哪一种境地,他依然不想让喜欢的少年目睹他如何在泥里挣扎。
他清楚自己的承受阈值,不管是一点希望又跌于无望的窘境,还是母亲去世失去了家,他都能撑直背走过来。
可闻箫是他的脊骨,也是他的软肋。
正想着,一直静静站着发呆的闻箫突然靠到近前,喊了声:“池野。”
这个语气特别轻,却又特别郑重,甚至让池野心脏都多跳了一拍。他伸手扶住闻箫的肩膀,应道:“什么?。”
然后他就感觉,闻箫一点一点地倚靠到了他身上,看不清表情,却肩颈相贴,说了一句:“池野,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池野呼吸一滞。
闻箫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额头皮肤都发着烫,话说得含糊又不清晰,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和平时清醒理智的模样完全不同。
“我跟你打电话那天晚上……我很后悔我为什么没有多说几次喜欢、多说几次爱给你听,又很遗憾……”他靠在池野肩上,眸子里沉着一片星夜下的湖,起雾般迷蒙,“你知不知道,你像太阳,我一直觉得你像太阳……”
松松抱着人,池野垂眼注视水泥地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问:“谁的太阳,嗯?”
闻箫闭上眼,轻声回答:“我的,是我的太阳。”
池野蓦地低声笑了出来。
路灯的光在鼻梁映出的阴影瞬间被这抹笑冲淡,甚至连锋锐的眼神都柔和许多,整个人像是裹了鞘。
侧头吻了吻一直凌乱重复着“我喜欢你”的闻箫,池野心里想,你池哥很愿意,愿意一辈子当你的烈日、你的骄阳。
喝醉酒的闻箫思维很发散,拉着池野在球场巡逻似地走了两圈,又坐在篮球架下吹风,一吹就吹了一个多小时。等池野把人带回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拉着人到卫生间洗漱,两人刷完牙,闻箫安静站了一会儿,突然朝向池野:“接个吻。”
池野后腰靠着洗手池边沿,勾唇:“一个够吗?”
闻箫缓慢眨了眼:“两个。”
池野:“为什么多了一个?”
沉思几秒,闻箫给出理由:“因为我过来就是找你接吻的。”
“艹,”池野低骂一声,觉得心上猛地燃了一把火,连指尖都跟着热起来。
偏偏闻箫还先没了耐心,压着嗓音冷淡问:“到底亲不亲?”
闻箫才刷了牙,嘴唇连带下颌都是湿湿润润的,池野目光在上面巡了一圈:“亲,怎么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