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雨(54)
人不可貌相的高材生这厢正坐在高凳上,无所事事却又暴躁异常,喝着威士忌满腹牢骚,好似囚犯敲碗等饭,“妈的,济棠怎么还不来?!”
周琤玉有性瘾。
会产生周期性焦虑,发作有两种解法,一是找个人来操,二是被程济棠顺毛。而且他这人又喜欢尝鲜,频繁更换性伴侣,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程济棠多看谁一眼他能记一辈子。纪真宜就因为那一笑被迫害了——下场是周琤玉自己也玩脱了,两个人被困了一天一夜。
纪真宜直到如今都记得那个的铁皮小仓库,射进来的太阳光线饱和度很高,肮脏的尘埃在晕红光影里清晰地浮动,他握着折叠刀神经一刻不敢松弛,刀尖直直抵着周琤玉。
周琤玉坐在地上,两腿大敞着露出赤红上勃的阴茎,他一瞬不眨地盯着纪真宜,笑出些森森白牙,上下撸动性器,扬着细白的脖子放纵呻吟。纪真宜人生中没有比这更荒唐的场景,他把刀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个人脱了裤子笑着对他自慰。
他不记得那次周琤玉撸了多久,他明明白白地看到周琤玉的性器已经通红萎缩了,顶端破皮像要流出精血来,脸颊都肉眼可见的枯瘦下去,可他还在继续,持续亢奋癫狂的性活动。
纪真宜在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呻吟和自慰的水声中,移到他对面,靠着墙警惕地和他对峙,随着时间渐长,他的神情不知不觉由恐惧到愕然再到关切了。
“别撸好不好?你快不行了哥!”
“收手吧,你嘴都白了。”
“你哭什么?怎么又哭又笑的,你是不魇住了?”
纪真宜看他实在不行了,想着也该没力气反击,摸着墙根过去敲他后颈把他击晕了。这是他采访武警大队演习时学的招儿,第一回 实践没轻没重,探了探呼吸后才抬到旁边,正要准备实施自救,程济棠面色沉峻地破门而入给周琤玉穿好裤子把人抱走了。
事后程济棠压着周琤玉的脑袋让他来道歉,周琤玉还能毫无芥蒂地冲他嬉皮笑脸,这下我真有点喜欢你了,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吊桥效应吧?
纪真宜把他当脑子有病,他把纪真宜当生死之交。
周琤玉不止有性瘾,还有些其他毛病,具体是精神上的还是心理上的,纪真宜不清楚。
他有点记吃不记打,何况周琤玉不发病的时候人还挺有意思,虽然时常说点不着四六的荤话,却也不再真的打他什么主意。
周琤玉把吧台一个羽毛小彩饰抛着玩,配着送来的吞拿鱼和牛肉条倒酒喝。纪真宜跟着喝上了,你一杯我一杯,周琤玉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心绪不宁眼神无意往别处瞟。
周琤玉眉梢挑动,撑着脸饶有兴致地和他一起看,忽然说,“是他呀。”
纪真宜仓皇对上他的眼睛,“什么?”
“济棠认识他。确实很帅,可惜太高了,我不喜欢压比我还高的。”他笑盈盈地,“干嘛偷偷摸摸?喜欢就上啊。”
“谁说我喜欢?”
纪真宜劈手拿过酒瓶,不再看了,又灌了几杯,喝得脸上有些发热,心烦意乱,起身往洗手间去。
进门时正好见谢桥洗完手从里面出来,当即目不斜视想着若无其事地过去,结果谢桥忽然抬起手。纪真宜猛地绷直了,屏息看着他动作的手,轻轻落在自己衣服上拈走了上面附着一根羽毛,应该是周琤玉弄上去的。
谢桥眼神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皱了鼻子,嫌弃得明明白白,“一身酒臭。”
错身出去了。
纪真宜怔怔站着,喉结动了动,回过神来特意进了隔间,抬起手臂把自己细细闻了,也没闻到什么臭味。
洗手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对着镜子把衣服也嗅了,隔间里有人在接吻,黏重的喘息很响,纪真宜花了半分钟思索回忆接吻的滋味。
他在出去的走廊撞见两个人,是那个驻场歌手和谢桥,凑得很近,小歌手双眼明亮地仰视着谢桥,一直笑着不知在说什么。
谢桥微微俯下身。
纪真宜站在原地看着,别开眼,转过身往另一边去了,疾步如飞,一转角差点撞上靠着墙抽烟的周琤玉,不知道在这待多久了。
“吓我一跳。”说完仍急匆匆要走。
周琤玉拽住手腕把他拖回来,狗似的在他身上嗅,周琤玉喝了酒,呼吸很热。
纪真宜怕他对自己发病正要搡开,就听他说,“你这几天是不是让人干了?”
纪真宜惊得魂不附体,都好几天了怎么看出来的,性瘾还有这附加的特异功能?他当然不可能傻逼兮兮地反问你怎么知道,“胡说什么?”
“谁呀?心上人?你应该不会随便让人干吧?”周琤玉置若罔闻,吊儿郎当地看着他,“我看你成天一副守身如玉悲惨凄凄的情圣样儿,还当你情人死了呢,活着呀?”
“起开。”纪真宜垂下脸,看不清表情,轻轻撇开他,“先走了,回头见。”
周琤玉喝酒后反倒不似平常轻浮,显出些聪颖沉稳来,“Joey常说,感情这东西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烟雾从他面上缭缭散开,“我不懂这些。但我想着你到时候像他一样失恋了边哭鼻子边后悔也挺好玩的,我还没见你哭过呢,是不是?”
纪真宜顿住,手机亮了一下,田心发消息说可以回了,“我先走了。”
逃也似的,出去就招了辆出租蹿进去了,结果车上的电台也恰好在放刚才酒吧那首歌。
——上天都有过错
创造悲欢离合
要我们承担结果
每一个人
是另一个人的景色
女声舒舒缓缓的,像在蚕食人的神经。
纪真宜静静听了一会儿,没忍住又问了,师傅这什么歌啊?
司机一直在跟着哼,回答也没犹豫,说梁咏琪的《错过》。
纪真宜心头仿佛毒水母蛰了一下,起了疹子一样坐立难安,他一会儿玩手机一会儿看窗外,闭着眼睛放松呼吸,脑子里走马灯一样,猛地张开眼去拍司机的车座上,“麻烦您开回去,我有贵重物品落下了,怕被人拿走,快点谢谢!”
车在路口堵住了,纪真宜等不及先下了,在街上跑起来。
他也不知道回酒吧做什么,可能谢桥已经走了,又或许正和别人一起,他心里乱八七糟。
他快跑到酒吧门口的时候,谢桥正走出来,孤身一人,好像不妨被室外烘烤的热浪燎了一下,难耐地松了松领带。
华灯熠熠,街上明粲,恍惚间还是那个如明珠,如明月的谢桥。
“谢总。”
谢桥略微错愕了半秒才偏头来看他,神色不变,没有应声,却也没有移开视线,隔了三四米持续凝望着。
纪真宜无端心情极好,如释重负,轻盈地朝他快步过去。
到谢桥跟前,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能跟你借个打车钱吗?我手机没电了,又没带现金。”
这诚然是个相当拙劣的谎言,心照不宣的用于搭讪的借口。
谢桥审视他,漂亮的眼梢斜斜上挑,片刻后撇过脸去,好傲气,“不能。”
纪真宜心猝不及防地鲠了一下,稍缓片刻,重振旗鼓,“我真的是没办法了,要不然大半夜的,我就只能走回去了,你行行好吧,我一定还你。”继续睁眼说瞎话,“我真没认识的人了,就你一个,拜托你了。”
谢桥好似被他缠得没办法,拿出皮夹,抽出一张,可能觉得一张不太好看,又抽了一张,拿了两百给他。
纪真宜接过,趁势说,“加个微信吧?我回去方便把钱转给你。”
谢桥眼睛黑沉沉的,好似把他洞悉得彻底,纪真宜被他看得发毛,以为他要拒绝,就听见他说,“说号码。”
第四十二章 不准这样了
纪真宜第二趟打的快车,心情极佳,还第一回 使用了打赏功能。
他把戏往全了演,一直到进了门才装作手机刚来电开机的样子,把两百块给谢桥转过去。
谢桥的微信名也叫谢桥,丝毫不花里胡哨,头像也简单,是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