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眼睛发亮,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像是献宝似的将手掌摊开,手心里是那枚小小的顶针。
一时间江方濂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干嘛为了这种东西冒这么大的险啊,真要是地震来了,一分一秒都是求生的机会。
“你!”江方濂难得有些脾气,语气都变得很冲,“你在想什么啊!”
霍廷掐了一把江方濂的脸颊,“生什么气啊,我还得拿这个顶针跟你换真的戒指呢,要是弄丢了,我拿什么跟你换啊。”
这句话简直直戳江方濂的心窝子,是霍廷让他体会到了被人在乎点点滴滴的感受,他真的要好好和霍廷在一起,要一直在一起。
“想什么呢?”霍廷按住江方濂的额头,“是不是感动得恨不得以身相许?”
危难关头,两人还能打情骂俏,王浪顶着毯子跑来时,恨自己来早了,他孤家寡人的真狼狈。
他们把东西拿回广场,大家又将物资重新分了分,各种东西总算是没那么紧张了。
傍晚时分,不确定的地震和无聊的等待,让很多人都情绪低落,小孩子也闹得特别凶,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大家坐在地上一块儿唱起了歌。
广场上临时拉得电线,钨丝灯周围围了一圈蜉蝣,暖黄的灯光亮着,别有一番意境。
大家的情绪渐渐被调动起来,没人注意到在大树旁,霍廷一条腿踩在地上,手肘靠在膝盖上,胳膊撑脸,怀里坐着个江方濂。
江方濂很兴奋地看着唱歌的人群,霍廷凑到他耳边问道:“怎么?你也想唱?”
江方濂回头看了霍廷一眼,摇了摇头,他有点五音不全,好像唱什么都跑掉。
“你为什么不唱啊?”他又反问了霍廷一句。
霍廷死要面子,“太傻了。”
热闹的气氛,和莫名的凝聚力,很有感染力,看着大家精力充沛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歌声太大,江方濂怕霍廷听不清楚,他在霍廷怀里转了个身,“你唱两句嘛…”
霍廷漫不经心地撑着脑袋,“你说两句好听的。”
羞耻心死死拽着江方濂的,可他又太好奇霍廷唱歌,他对霍廷太顺着了。
他怕旁边有人听到,又怕霍廷装听不到,不认账,稍稍靠近了点,“廷哥…求你了…”
霍廷无法克制嘴角的弧度,手捏了一把江方濂的腰,江方濂啊,不光有主意,不光冲动单纯,还乖得要命。
难怪自己跟着了魔似的在意江方濂喜欢男人这件事,原来打从一开始,江方濂这卦的,就是最讨他霍廷喜欢的。
霍廷换了个姿势,将江方濂搂得更紧了,“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歌词听着不像是国语,像是粤语,霍廷的声音很低,完全没被大合唱给带跑偏,江方濂虽然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但是不难判断出,在唱歌这件事上霍廷比他行。
等霍廷唱完后,江方濂才开口,“我没听过,是粤语歌吗?”
“你怎么这么土啊?国标也不会,歌也没听过。”
江方濂知道自己土啊,虚心求教嘛,“那这个歌叫什么名字?”
霍廷刚刚尝了甜头,太会蹬鼻子上脸了,“那你说点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你!”江方濂转过身不想理他。
可霍廷对江方濂的弱点了如指掌,光是痒痒肉都让他受不了了。
江方濂不敢挣扎得太过,小声求饶,“别…霍廷…”
霍廷仗着周围人多,得寸进尺,“现在怎么不喊哥了?”
“哥…廷哥…”
江方濂太没骨气,立马缴械投降,他眼睛泛着泪光,余光一瞥,孟尧正看着他俩。
江方濂一把按住霍廷的手,霍廷一脸纳闷,他眼神示意孟尧的存在。
人就是怕知道太多,如果霍廷不知道孟尧和沈聿安的事,也不怕孟尧看了多想,让小孩知道,和让王浪知道,这是两码事,影响不好是一回事,还怕孟尧受刺激。
霍廷冲孟尧干笑了一声,“嘿,闲出蛋来了,唱唱歌…”
孟尧没有说话,用打量的眼神多看了江方濂几眼,霍廷的解释,显得愈发此地无银三百两。
刚醉心于和江方濂嬉皮笑脸,霍廷回过神,发现王浪也在看他,王浪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登徒子,大庭广众的,当着小孩的面呢!
霍廷冤死了,别人这么想他也就算了,王浪凭什么啊?
又过了几天,大家被通知可以回家了,瘫痪的通信也渐渐恢复,大家从广播里得知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有关于地震的。
震源的中心不在他们市里,而是隔壁两个省,霍廷觉得地名听着有点耳熟,一看王浪铁青的表情,他才猛然想起,是王浪的老家。
王浪当即给村口的小店打电话,打不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得回家一趟。”听广播里的意思,这次地震强度还很高,震源中心受灾严重,后果根本不敢设想。
年末的雪灾,老家的房子就被压塌过一次,当时大雪埋了路,又加上家里没人受伤,王浪就只是寄了钱回去,这次他说什么都不可能再坐以待毙了。
“你现在怎么走啊?”霍廷急忙道,“班车肯定是没有的,给你找辆车吧。”
王浪走得急,不少事情还得一次性跟江方濂交代清楚,店里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大家在他这儿工作,为的是养家糊口,他这一回家,万一家里情况糟糕,他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小江,店里你帮我看着。”王浪顿了顿,“我要是实在走不开,你看你跟霍廷商量一下,把店低价盘过去。”
霍廷当即拒绝了,这个店是王浪的心血,况且谁都知道快拆迁了,“说这些干什么?你要差钱,跟我拿就是了,过不了多久拆迁,你用不着着急卖,不行跟你一块儿去,看路上能不能帮上忙。”
“都走了店里怎么办?路上也不安全,谁知还有没有地震,有什么事你们再来,我先自己回去看看。”
对于普通人而言,人命是事,挣钱也是事,救了命还得继续生活,还得继续赚钱。
这片儿住的外地人不少,要回家的不止王浪一个,大家正好结伴一块儿回家。
送走了王浪,大家心里都不太好受,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习惯了附近的街坊,一点点的涟漪都让人感慨万千。
生活渐渐重回正轨,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江方濂虽然没什么都说,帮王浪把店里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是霍廷知道他有心事,他在担心妈妈和妹妹。
好多天过后,他们才接到王浪的电话,路上虽坎坷,还是平安见到了父母,地震来时,家里人几乎都在地里,就是奶奶被塌下来的房子砸到了腿,这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人虽然没事,但是有很多事情得王浪处理,他还没法赶回去。
王浪顿了顿,他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说话都变得轻松不少,“别的事,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说。”
复印店所有的事情,都交到了江方濂肩上,原先他还只用做技术上的工作,现在不光是技术上的工作,还要跟客户交流,还要替工人结算工资,就连店里的水电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他操心。
跟人沟通本就是江方濂的短板,他白天磕磕绊绊跟客户聊好广告内容,等到傍晚的时候,才有时间动电脑,干自己的本职工作。
他最近连回家吃顿饭都是奢侈,都是霍廷送到复印店来的,又赶上今天茶楼事多,霍廷还给牌客当了牌搭子,连送饭都没时间,直到茶楼人散了,江方濂还没有忙完。
霍廷关了店门,回家给江方濂热了饭菜,下楼时天灰蒙蒙的,路灯也亮了起来,白天的热气散了大半,黄葛树下的夜市摊也支上了,霍廷掂了掂手里的保温杯,径直朝复印店走去。
复印店的门还大开着,软玻璃落了一半下来,店里静悄悄的,能听到鼠标按动的声音,霍廷推开软玻璃走进去,江方濂正坐在白炽灯下,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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