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榕没说想听,也没说不想听。邵承昀就跟朋友聊天一样,随意起了个头。
他讲得很坦诚,但没有刻意放大其中的负面情绪。十二岁就出去读书了,念寄宿学校,半年才回家一趟,这些过程难免是孤独的。
这背后还有家族里的很多利益驱使的原因,他也都没有瞒着辛榕。
讲得不算复杂,但足够让辛榕了解他在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的一些故事。
讲完以后,辛榕沉默了少许,说,“你哥哥的事不能怪你。”
邵承昀点点头,接受了安慰,“是,哪能怪一个八岁搭车的小孩呢。”
那么多年里,邵承昀也背着一个无形中的枷锁。即便是成为了一个自己理想中的强者,却仍然要在33岁这年签一份协议婚约,以达成某种类似于与命运的和解。
直到他把这些一直刻意回避的过去都告诉辛榕以后,他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如果这一切发生的最终指向就是让他遇见眼前这个人,那很值得。
邵承昀再开口时,声音放缓了,看着身边人,说,“辛榕,我一直想正式地跟你道歉。为那天晚上对你做的事。”
阳台上半黑着,两个人都背靠阳台的围栏站着。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间,有风涌进来。
辛榕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邵承昀指的那个晚上是哪一晚。他突然不自觉地往一旁缩了一下。
第57章 有时候打球不够,还想揍人
“会因为这个害怕我吗?”
男人声音压得低了,站得却端正。
——靠近一点,或是抱一下,这些动作他一概不敢做。
辛榕先是沉默,而后吸了下鼻子,说,“不至于。”
那天是他先激的邵承昀,话讲得很冲,基本都挑着难听的说。算是有意制造冲突吧,所以对邵承昀的某种反应是有所准备。
但邵承昀会有那么动怒,甚至一度濒临失控却是辛榕没想到的。
如果现在再发生肢体接触,他还是会有些本能地抗拒这个男人。
邵承昀看着前面的一处,慢慢地说,“辛榕,那天晚上那么对你,可能是我成年以后最不理智的举动,也是我活到这么大最后悔的一件事。”
“以前看到有些电视剧里的台词,说什么让你打回来,你消消气。觉得这他妈怎么这么幼稚,讲这种话,当初就不该动手的。但我现在就有种想和你说这个的冲动。”
男人说到这儿,有点自嘲地笑了下,习惯性地想去摸烟,又意识到这是在辛榕家里,手又从裤袋里拿出来了。
辛榕抬了下手,大概是想制止他,不让他再往下说。
邵承昀握住了辛榕伸过来的手,原本只是想挡一下就松开的,摸到以后又舍不得了。今晚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的,如果说上回在别墅里发现那张银行卡时,还是一种直接的冲击,这顿饭却吃出一种慢而深的情绪。
在两人同桌吃饭的那十几分钟里,或许辛榕有一瞬的想过时间能定格就好了。
殊不知邵承昀也全程那样想着。
辛榕的手偏凉,指节细长的,邵承昀以自己掌心去捂热他的手指,继续道,“你现在不用原谅我,我也得一直继续改。如果我能做什么让你感觉好受些,心理上能减轻一点那种阴影,你给我点暗示也行。“
辛榕不等他说完,抽开了手,继而打断他,说,“邵总,今天就这样吧。”
停顿了几秒,辛榕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皱了皱眉,没再出声。
他们之间,经过了这几个月邵承昀的一些挽回和弥补,表面上或许能够维持一点平和的假象,但还是没法往深了谈。
隔阂始终在那儿,那些摔碎的信任不是一下能修复的。
邵承昀很怕辛榕心里压着这个事,也怕自己这个道歉道得不彻底,话说得不妥当,反而让辛榕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惹得他心情更低落。
邵承昀退了一步,站在两扇窗户的风口处,先把窗户关了,免得辛榕觉得气温太低,然后叹了一声,“我不说了,你先好好休息,好吧。晚上别再想这个。”
他就站在与辛榕相隔两三步的地方,讲话的声线还是沉稳的,语气却有些苦涩。
辛榕在昏暗的光线里抬眸看着男人。
其实邵承昀这阵子做了很多事了,明的暗的,也是用了心思,辛榕心里也有数。但那种让辛榕感到摇摇欲坠的,也缺乏安全和信赖的感觉,却始终都在。说不明白是为什么。
辛榕说,“雨也停了,那我不留你了。”
邵承昀点点头,转身往客厅走,最后停在门边穿鞋的同时还不忘提上了两袋垃圾。
辛榕和他说谢谢。
邵承昀手伸到半空,滞了滞,见辛榕没躲,还是揉了一下他的头,说,“走了。”
-
之后的两天,邵承昀还是主动去接的糖糖放学,路上也给辛榕带了外卖。但他自己不提及了,就直接放冰箱里,也不再流露要留下吃饭的意思。
感情的事讲求一个张弛有度。邵承昀道歉是本就该道的,辛榕现在没有理由就原谅他,那他也得识趣,不能一个劲儿往人跟前凑。
辛榕没再说让他早点离开豪丽这样的话,邵承昀每天踏踏实实干活,到了周五这天晚上,他给辛榕发了条信息:我拿到工资了,明天请你吃顿饭?
辛榕也不知是不是在忙,过了快一个小时才回的:我能拒绝吗。
那个挺有心气的,又不忍心跟人说重话的男孩好像一下隔着屏幕,走到了邵承昀跟前。
邵承昀不自觉地笑了笑,心里却有点泛疼,在屏幕上输入:能拒绝。
手机那头便没有回复了。
邵承昀这次来豪丽做事,其实还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的,从里到外都没端着。
来之前他让助理在酒店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一室一厅,租金也低,每晚他自己就回来这里住。到了晚上还是要做些邵氏公司里的事,这不可能全扔给几个副总,风险太大了。
邵承昀在笔电上看了几份文件,实在没心思继续。他这会儿太想辛榕了,几分钟后又拿起手机,巴巴地发了一条:明天周六加班吗?要不要我看着糖糖。
这次辛榕回得比较快:不用,明天糖糖和冬哥的妈妈去农家乐。
孟冬林的妈妈这周末和同院的几个姐妹一起去农家乐,和辛榕说了想带着糖糖一块儿出门。辛榕想想孩子也该放放风,就让她们几位长辈给带上了。
邵承昀又问他周末什么安排。辛榕回得很简单,有种不愿多聊的意思:加班,睡觉,打球吧。
没成想,周六的这个晚上,辛榕竟然在球场里见着了邵承昀。
已经是十二月的天气,打球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球场有一半空着。
邵承昀进场以后,走到辛榕练球的那个角落,在辛榕远投进了一个三分以后,鼓掌,说“好球”。
辛榕落地时一愣,转头看向穿着休闲服的男人。
邵承昀把外套脱了,一扔长凳上,然后走到辛榕跟前,说,“打一场吧。”
话音刚落下,他手速很快地截走了辛榕手里的球,径直往篮下冲去。
辛榕反应过来,转身急追,在邵承昀起跳的瞬间,他也几乎同时起跳,想从身后给对方盖帽。
邵承昀太高了,这个盖帽的确做不到,辛榕被他的起跳撞开,男人当着他的面,直接灌了一个。
球重重落在地上,弹了几下,邵承昀把球捞回在手里,另只手去牵还坐在地上的辛榕,说,“行吗?没事吧。”
男生都经不起这种激。何况是在野球场上。
辛榕眼神沉了沉,说,“没事。”
邵承昀拍了两下手里的球,抛给辛榕,弯下身做了个要防他的动作,“来吧。”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就打球。
邵承昀这些年不怎么玩这个,比不得做学生的时候,刚开始远投的几把手感都差,全砸在篮筐上,球弹得很高。但也还是能看出他当初在读书那会儿的状态。辛榕从他手里截球、带球过人,都被他防得很紧。
邵承昀是认真跟辛榕打的,没放水,辛榕也拼,有种棋逢对手的紧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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