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家呢?”闻恪撂筷,眉心凝出疑虑,谨慎地问。
也许是这一晚的温馨,让姜以安动容,又或者因为问话的人是闻恪,他甚至带着点倾诉的欲/望。
姜以安抬眼,滑动喉结,娓娓道:“我三岁时,被我养母从孤儿院领走,一直是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地过日子,可她……却在我进公司的前一天离开了。”
这是闻恪未曾了解的部分。有关喜好,可以轻易从姜以安上过的访谈节目中得知,但家境背景,记忆里,他从未提及。闻恪想让话题继续,担心冒进,犹豫间,姜以安开口道:“你问吧。”
闻恪权衡后,说:“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愿意跟我讲多少,你来把握。”
姜以安放下碗,望向窗外,把手里的纸巾揉成团:“我养母姓姜,我随她姓,她是一名……聋哑人。”眼底晕红,他喝两口清茶吞咽掉难过的情绪,语气尽量如常,“我想学手语,她说,为她一人学一种语言,太浪费时间,想让我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或者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被‘华峰娱乐’看中,决定以乐队的形式出道,她怕她的存在会连累我,带给我不好的影响,所以……”姜以安眨了眨眼,长舒一口气,“留了点钱就走了。”
“居住的出租屋后来拆迁,我就搬进公司宿舍,和队员们一起吃住。”
闻恪摸出兜里的烟包,拣一根点燃,递给姜以安。一线烟缕摇曳,姜以安获救般深吸两口,排解掉堆积在胸腔的郁气:“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自私,特别残忍,尤其是对我妈。”他敛眉凝视一处虚空,自嘲地笑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画画,不喜欢写作,不喜欢摄影呢,如果非要坚持做艺人,哪怕学个表演,当名演员也好。”
姜以安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还是红了眼眶。他扭脸看向闻恪,不再遮掩情绪:“偏偏组了乐队,做了歌手,音乐作得再好,可妈妈听不到……”
店内有零散的交谈声,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真情流露,两个人面对面,姜以安拼命借尼古丁压制从心底翻涌而上的悲恸,他不敢怀念母亲,每一次想起都很致命:“当我意识到这件事时,她已经走了,我明白,她是不想让我因为她而做出任何牺牲和改变。”
周遭景色模糊成水汽氤氲的光影,眼睫颤动,姜以安咬着烟,紧抿的唇瓣微微泛白。许久,他将烟拿掉夹于细长的指节中间,随便扫两下额发,平静地说:“不过现在,我挺庆幸她没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有点不太理解维/尼/熊为什么会变成口口熊……)
周末继续。
第27章
话音落下后的沉默直至店内仅余他们一桌,面前多了两瓶啤酒和一碟小食,闻恪陪姜以安小酌几杯,静坐到打烊,两人起身出门,迎着徐徐的春风沿街漫步。
闻恪大半注意力都在姜以安身上。他们并排走过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姜以安清亮的明眸藏进睫毛覆下的阴影里,他拿着面具,发丝被风牵引,嘴巴因舔唇的小动作变得柔润。
“找过妈妈吗?”闻恪问。
“嗯,找过。”姜以安仍低垂脑袋,盯着前方路面,“找了三年。”
闻恪:“后来呢?”
姜以安说:“后来没再找了,不想辜负她的成全。”
星夜皎月,风也轻柔,姜以安在适宜的温度中有些熏熏然,新鲜的空气涤荡肺腑,他长舒一口气,脸上有满足的笑容:“闻恪,谢谢。”
闻恪食指勾着车钥匙,绕转两圈,淡定地问:“谢礼呢?”
姜以安收敛唇角:“什么谢礼?”
闻恪不假思索:“你说的,朋友之间礼尚往来。”
滞住步伐,姜以安苦思半晌,有点难为情地启齿:“等我赚了钱再给你买礼物,行吗?会太迟吗?”
闻恪看着他,忍笑:“先欠着吧,以后一起还。”
脚下的长街不剩几家营业的店,光线稀薄,显得夜色更深。四周静谧,仔细听,有耳熟的旋律揉在风中,姜以安循声遥望,灯火零星处,伫着一间风格古朴的音像店,隔着一面玻璃墙,内里摆设拥挤但干净。
木质店招极为不出彩,店名:老派浪漫,在放Mage的歌。
拨开门帘走进去,左手边的墙壁挂有几张黑胶唱片,拐角处的小桌凳上摆放着一架表层少许褪色的留声机,棕红色的货架等距排开,码着成百上千张历代乐队的单曲专辑,下方柜槽里,储存着可以租用的光盘机,架台侧面装有壁挂式CD播放器。
姜以安勾上口罩,游走货架之间,一张张专辑细致过眼,指尖依次划过包装,而后停住,面前整整三栏的空间,被Mage的作品全部填满。
愣神片刻,姜以安吞下感慨,目光搜寻闻恪,见他停立在店铺更深处,眯眼一瞧,没想到狭小的店内竟还塞着一间里屋。他走过去,随着视野的逐渐开阔,脚步越来越慢,离近时,彻底愣住,一张三米高的巨幅海报猝不及防撞进眼中。
精小繁密的红色音符缀满天幕,宛若星辰,其中一枚自高空坠落,附着于姜以安那双饱含深情的惑人眼眸中。他戴着顶魔法帽,手持话筒,身穿黑色晚礼服,胸前别一枚鲜艳欲滴的血蔷薇,似有若无的笑意沁出嘴角。
海报的主色调只有两种,红与黑,映衬当年宣发的专辑主题,以及队名的含义。
身后的声音打破沉寂:“二位,要关店了。”
姜以安微怔,杵在原地没动,闻恪回头,先一步认出店主的身份,倾身偏向姜以安耳畔:“我去外面等你。”
胸腔内是躁乱的心跳,姜以安慢悠悠转过来,视线落地,似是在躲,拖沓着步子往门外走。与斜倚在门框上的人擦肩时,沙哑的嗓音勾起太多尘封的记忆:“怎么,不打算认我?”
姜以安停下脚步,五指向掌心蜷曲,良久,他摘掉口罩,轻唤一声:“祁轩。”
一头脏辫儿垂至肩颈,杂糅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绳,慵懒的眼神,闲散的姿态,透出一股子目中无人的傲慢,但到了姜以安这里,再犟的性格也甘愿服软,只呈现给他最难得的温柔。
祁轩玩笑道:“还以为我的主唱不想搭理我呢。”
姜以安看向他,失笑:“怎么会。”
时隔两年再见,祁轩仍旧习惯将鼓棒栓在腰带上,他抽出来,利落地玩转指间,直白地问:“想我吗?”
姜以安叹口气,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两岁,心境永远像个孩子。他打趣道:“我要说不想呢?”
祁轩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这个牌子的糖果五个人都爱吃。转而拿给姜以安一颗,他说:“把林野叫来,跟他干仗。”
姜以安笑着接下:“他怎么你了?”
“因为我舍不得揍你啊。”祁轩鼓动腮帮子,“只能拿他撒气了。”
三两句话,找回了十年相处的感觉,姜以安笑出了眼泪,鼻腔一酸:“想的。”
两人各抵一边门框,本该有无数心里话要讲,祁轩却怀着心事,一脸忧愁。鼓棒停在掌中,他垂下手臂,抬眼打量几秒姜以安,“啧”了一声:“我就知道,林野肯定没告诉你。”
姜以安疑惑地问:“告诉什么?”
祁轩挠挠发际线,表情是少有的纠结,投向姜以安的目光变得复杂。他不喜欢动脑子,也不敌林野做事周密,迟早要面对,他想,于是脱口道:“华峰娱乐要重组Mage。”
姜以安睁大眼睛,茫然地张开嘴,喉间像卡了刀片,一时没能发出声。狠狠地攥紧双拳,皙白的脖颈青筋突显,他迅速低头,眼廓一瞬蹿红。
姜以安:“什么时候的事?”
祁轩皱眉心疼地回答:“昨天官微发的正式声明。”
姜以安闭合双眼,调动浑身细胞克制濒临失控的情绪,哽咽道:“他到底还想拿走我多少东西。”
祁轩仰头,塌下肩膀:“当年你宣布退出乐坛,用最大的牺牲脱离他的掌控,他像个疯子一样把我们从公司驱逐,暗地又想通过我们查出你的行踪。如今会这么做,只是想找到你,逼你主动回去跟他认错。”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