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你个视频瞅瞅,虽然脸糊的妈都不认识,但看那个妖精身段儿,八/九成是了。”
林野用身体挡住姜以安,戏谑的人声渐远,最终消散在道路尽头。忽然手上一空,姜以安夺过羽绒服披在肩上,缓慢地,朝前方迈动脚步。
林野捞回姜以安肩膀,抬起双手死死扣住,见他别过脸,蛮横又轻柔地用手背顶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林野没办法了,千篇一律的安慰最无用,他只得轻唤:“姜以安。”
姜以安颤颤巍巍地喘:“滚开。”
耐心磨尽,林野额角一跳,扬起了嗓音:“你可不可以振作一点?!”
“凭什么要我振作?我该怎么振作?我活该承受这些吗?有人能替我承受吗?”姜以安丢掉可怜的体面,剖开内心的脆弱血淋淋地捧给林野看,“我越是刻意躲避这些污言秽语,越是在听到时不堪一击。我真的受够了,林野,你别撑着我了,你放弃我吧。”
姜以安挣脱林野的禁锢,林野在不知所措中逾矩地捉住姜以安的手,乞求道:“以安……”
“你他妈能不能放过我啊!”这一句吼出来,林野不作他想,他知道姜以安的错乱,将这一晚所有的遭受与背负于此刻尽数发泄。但在这之后,是姜以安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他不想把糟糕的情绪转移给林野,不该有任何人为他的懦弱买单。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姜以安捂了下嘴,用力攥住林野的手,仅一秒,便带着道别的意味松开,“别再跟着我了。”
蜿蜒游走的烟缕断了,闻恪拿掉唇间的烟蒂,扔进路旁的垃圾桶里。林野离开了,他悄悄跟上,依旧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用目光把姜以安牢牢框住。
光线渐渐趋于黯淡,姜以安没走几步路,倏地停住。闻恪以为他察觉到了自己,却也没想着躲开,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后,只要回头就能清楚地望见。
鞋子上沾满了脏泥,姜以安蹲下身,用手抹掉,抹不干净,他就用衣袖擦拭。反复数次,姜以安拿虎口掐住脚腕,沉下脑袋,在马路边蜷成瘦小的一团。
“砰——”新年的礼花当空绽放,绚烂的火光染上两个人的衣裳,闻恪无言凝望,许久过后,他在心里轻念出一句,“姜以安,新年快乐”。
盛大的庆祝落下,四周空旷,姜以安重新淹没于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7章
尽管闻恪很想上前扶一把姜以安,但他没有立场。他不是林野,不是姜以安的朋友,所有唐突冒失的打扰只会适得其反。
目送姜以安回到茉藜小区,闻恪跨上警用摩托,驶向蓟门桥。离近后,他先沿外环线巡视一圈,确定辖区内的车辆均合规停放,便将摩托车停靠在新街口一侧的人行横道边,慢慢熬时间。
路灯反在雪地上,入眼一片亮莹莹的,闻恪正盯着一处出神,一辆改装过的野马拐过街角,打闪远光灯。闻恪抬眸,是曲行舟,后座载着苏启和魏风。
曲行舟嫌冷没下车,脑袋枕着窗户抽烟。苏启累睡了,魏风踩着积雪走到闻恪身前,好笑地挖苦:“您就跟这儿杵着过节吗?”
闻恪瞄一眼红色野马,打岔:“没用北山赛场的车?跑的K3山道?”
“还是自己的飙着顺手,就是损耗有点吃不消。”魏风坐上闻恪的摩托,试了试手感,嫌弃地拍了把车头,“大家伙快给我丑自闭了。”
闻恪深谙魏风“无事勿扰”的处世原则,指间转着烟包,沉声:“找我有事?”
魏风点头:“我怀疑,有人想在我那儿非/法/交/易。”
八号公馆是景南地界最奢华的一处娱乐场所,只接待会员,门槛五万元起。去那儿消费的都是社会名流,不乏搞小动作的,魏风鼻灵耳尖,他是正经经营,有任何“风吹草动”,他的措施总是先对方一步。
闻恪若有所思:“查到什么了吗?”
魏风摇头:“Linda进去送酒的时候,看见对方手里攥着巴掌大小的密封袋,袋口沾着绿色粉末,其他没有了。”
闻恪问:“客人长相?开的什么车?”
魏风回答:“特斯文一人,衣冠楚楚的,车没停在我地盘,监控没拍到,Linda下班时在地铁口停车场撞见他们,是辆白色的,车牌号没记住,车型她不认识。”
曲行舟想往窗外扔烟头,余光瞥见闻恪,又讪讪地缩回手,嚷道:“魏大少爷,回府了,车夫困疯逑了。”
魏风撂下话,冲闻恪扬了扬下巴:“也许是我多心了,有情况再跟你联系。”
这两年顶风作案的人不少,段扬亲哥试图拦截的那辆货车就曾查处十几公斤重的“麻/古”。景南市30%的违/禁/品都是在盘查车辆时缴获的,交警职责不仅仅是疏通道路、违章罚款这么简单。
立交桥上的城市霓虹染亮半边天色,四点了,闻恪归队,进办公室短暂休息。桌面上放着段扬收上来的年终总结,年前上级领导要来他们队里审核检查,每人都要述职,闻恪怕他们露怯,于是脱掉警服,挽高衬衫袖口摁开台灯,伏案一一批改。
茉藜小区四楼六单元403,姜以安眼角湿润,眼底晕着赭红,光脚踩过冰凉的地砖,裹着厚被给林野开门。
凌晨回到家,体温骤升三十九度,姜以安靠着生病的疲倦感勉强睡了三个小时,又被窗外轻浅的鸟鸣唤醒,再无丁点困意。
林野把装药的纸袋放上茶几:“记得按时吃,这两天如果持续不退烧,我带你去医院。”
姜以安陷在沙发里,没有应声。
林野站在窗边等了一根烟的工夫,听见姜以安落匀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嘶哑的嗓音,像被粗粝的砂纸划过一般:“我不写歌了。”
林野转过身,姜以安又道:“也不再唱了。”
林野暗自发过誓,只要姜以安还愿意写下去,唱下去,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存活,哪怕只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Mage也能够永远不死。
直到这两句话切切实实传进林野耳中,他才终于认了命,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Mage乐队最终还是难逃解散的命运。
天光大盛,窗外有鲜活的景色,屋内死气般沉寂。半刻后,林野轻轻“嗯”一声,温柔地留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门在身后慢慢掩合,林野的身影逐寸融进楼道的昏暗中。他在通往五层的台阶上坐下来,左腿曲膝搭着手臂,兀自缓和难受的情绪。
元旦期间闻恪全值夜班。白天无事,他批改完手下们的总结,回宿舍简单收拾几件换洗衣服,抵达茉藜小区时,段扬午睡刚醒。小孩儿盘腿坐在沙发上,揪着蓬松卷毛眯眼看向门口:“老大,你来啦,韩晓钧前脚走的,我也该准备准备去执勤了。”
进卫生间将警服穿戴齐整,洗漱完,段扬一脸融光焕发地扶正帽檐。他把房间内的零碎垃圾清理干净,兜袋拎在手上,临行前发现时间尚早,拿出手机决定开一把“欢乐斗地主”,边下楼边跟另外三名玩家较劲,一时入了迷,没发现后面一直跟着个人。
段扬指尖用力一戳屏幕:“压死!”而后轮到他出牌了。
段扬站在楼梯上弯曲食指挠挠脸蛋,有些犹豫不定。这时,脑后幽幽地飘出一声“顺子”,吓得他两步蹦下台阶,右手下意识握住腰侧警棍,怒瞪来人:“谁!”
在看清那人模样时,段扬猛然绷直唇线,心中警铃大作,居然是老大爷口中的“黑社会”。
林野迎光而立,脸上遮着口罩,额发乱七八糟,藏住一双泛红的眼睛。身上有刺鼻的烟味儿,鲜亮纹身透出锋锐的野性,一排耳钉粼粼闪闪,第一眼着实令人畏怯。
段扬不输气势,身上的警服就是最可靠的保护,他用眼神示意林野先走,两人相错时,林野玩趣地问:“是真警察?还是在跟女朋友玩儿制服诱惑?”
段扬倏然红了脸,原形毕露地攥起拳头:“你才制服诱惑呢!你们全家都制服诱惑!没大没小的,不许诽谤人民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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