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架去了?”
他眼皮疯狂抽搐,沈时已经多少年没这么暴躁过了,上一次见他打架,还是大家在烧烤摊吃饭,隔壁桌的男人闹事的时候。
仅这么一次,于庭就再也没敢惹过他。
沈时看他一眼,皱起了眉:“很明显?”
“废话,超级明显好吗!”于庭人都傻了,仔细在脑袋里过了一圈,“你不会是跟林子迁他们狭路相逢了吧?”
那倒是替天行道了。
话说到这,他就想到了先回别墅的叶然,大起大落之下,他下意识没做那么多铺垫,跟着沈时的步伐往正厅走:“那个……你刚才出来,没看见叶然吗?”
沈时神色有些冷,嗯了声。
坏了坏了。
提到叶然连话都不想说了。
于庭这会儿真想感慨一句恐同是病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替皇帝操心的大太监,絮絮叨叨的劝慰:“我知道你对同性恋的看法比较极端……但你跟叶然相处的也挺好的,没必要闹翻脸,以后当普通朋友相处不行吗?”
沈时没说话,步伐却慢了下来。
于庭追着他的脚步,苦口婆心:“你要是真生气,那也等回学校了再生……咱们还不知道要在这待几天,你要是和叶然生疏的太明显,叶然还怎么做人?”
沈时态度不明,淡淡的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真要决裂,也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讲真的,一直都是你追着人家叶然跑,叶然还真没怎么缠着你,公平点来讲,你实在忍不了,就尽早和叶然说开——”
他话音一顿,突然明悟,觉得自己这个办法他妈的简直天才,无缝换了说辞。
“叶然性格挺好的,你要是直接跟他说你恐同,他肯定不会缠着你,你俩认真算起来,也就今年才认识,及时止损的话,以后还有四年能认识其他人,我建议你啊,和叶然开诚布公地谈谈。”
沈时突然瞥了他一眼。
于庭莫名有点冷,“你觉得呢?”
“今晚我不能去找他。”沈时说。
于庭委婉,“这个,趁早比较好吧。”
沈时:“我脸上有伤,他能看见。”
哦。
也对。
于庭想了想,“那就明天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叶然如果知道你恐同,应该也会改变对你的态度……嗯?”
身边突然没了沈时的影子,于庭疑惑的转过头。
铺天盖地的大雨中,沈时站在长廊中央,垂着眸,黑发遮挡了他的眉眼,看不出情绪,他在于庭渐渐回过味的眼神中,冷淡的道:“不会变。”
“什么都不会变。”
……
于庭脸色空白的看着他,从圆桌游戏起,那股让他感到极度不祥的预感此时再次泛上心头。
他眼皮跳的厉害,心脏也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我说——”
他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目光扫过沈时沾了血的衣角,用近乎开玩笑的语气,盯着他问:“你这个态度很奇怪啊,不会……早就知道叶然不是直男吧?”
他心底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尽管理智在告诉他,沈时绝对是直男,没有任何一处能看得出他对同性感兴趣,但无数个关于过往的记忆,如浮光掠影般划过心头。
有沈时追着叶然报名天文社的、有沈时每天下课去三楼等叶然的、有明明可以吃食堂,却一定要带饭回寝室的……
讲真的,他对幼儿园的女朋友都没这么好过。
于庭看着沈时,等沈时回答。
沈时眼也不抬,没什么反应。
一股血直冲大脑。
“你知道……”于庭反应的极为迅速,荒谬的反问:“你竟然知道?!”
怎么可能。
他眼皮跳动的速度越发快,无数他怀疑的片段此刻已经坐实了证据。
沈时他妈的居然早就知道叶然是同性恋???
“嗯,”沈时并不吝啬给他答案,“我知道。”
“那你之前——”
想到自己之前自以为是的试探,于庭差点喘不上来气,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更让他震惊的念头:“……你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难怪。
他就说连他都能感觉出来叶然是同性恋,从小到大吸引男男女女无数的沈时,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在对同性一事上,沈时或许反应的慢一些,但绝对不是不敏锐的人。
这么长时间朝夕相处下来,叶然是直是弯,沈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沈时看他一眼,还是没反驳。
于庭头皮都是发麻的:“那你就不怕叶然知道?”
现在的情况就更特么复杂了好吗。
一个恐同装作自己不知道对方是同,听着就居心叵测啊。
……
寂静中,廊外雷声大作,风雨瓢泼。
闪电照亮了这方天地。
沈时沉默片刻。
接着,他抬起眼,淡淡的、平静的对于庭说:“没事,我也弯了。”
*
*
于庭一个人坐在走廊的石凳上,整个人是震惊过后的麻木。
沈时绝对是疯了。
绝对绝对绝对是疯了。
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创造一个新的问题。
一个直了十九年的男人,为了友谊,自愿变gay。
多么感天动地的友谊,多人令人潸然泪下的剧情。
如果这个二愣子不是沈时,他一定会大肆嘲笑对方一番,然后把消息告诉身边所有人,让大家一起快乐快乐。
但是这个人是沈时……说到做到的沈时。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于庭看着面前的凄风苦雨,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沈时钱,这辈子才会成为他的冤种朋友。
他眼神空洞。
一个仰卧起坐的‘gay’和一个天生弯的gay,一直这么相处下去,谁会受伤简直一目了然。
我是冤种。
他找出了叶然的微信。
我是大冤种。
他闭了闭眼,斟酌言辞。
我是欠了沈时钱的大冤种。
他给叶然发过去了消息。
-在吗?
手机那头静了一分钟,有了答复。
叶然:[在的,有事吗?]
叶然的语气疏离而客气,比之前回复可爱兔兔表情包时,谨慎了许多。
于庭无奈叹息,[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但是有件事我还是要和你说一下。]
那头安静几秒,问:[是和沈时有关吗?]
-是的。
叶然:[你说吧。]
于庭艰涩的组织语言,在消息栏打打删删。
-是这样的,刚才沈时跟我说,他也弯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打字。
-我怀疑他应该是受刺激太大,然后有点性取向紊乱。
-你是沈时最好的朋友,我没见过沈时像对你这样对待其他人,他或许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催眠自己成为和你一样的人,这样你们就能继续平静的相处下去。
-但是我想了想,如果他真的把自己催眠弯了的话,对你来说不算一件好事。
-你不用因为取向的事情觉得对不起他,沈时说,他对你的取向隐隐约约有过一点猜测,但他即使知道,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所以我想请你去劝一劝他,或许他现在只听得进你说的话。
-他现在在后花园的长廊,但具体在哪里我不太确定。
……
……
雨下的越来越大。
天空是翻滚的阴沉。
沈时坐在长廊的台阶上,漫不经心的看着珠子般串联成线的雨幕。
他长腿松松弓起,半湿的头发凌乱的朝后捋去,露出冷淡又暗含戾气的眉眼,他现在心不静,回别墅的话可能会撞到叶然。
雨势滂沱,狂风漫卷。
又一阵雨洒在身侧,沈时看了眼,便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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