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歌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从小到大都没干过什么重活,唯一一次下厨房就是为了给戚寒做椒麻鸡。
结果摆弄了一上午做出来的椒麻是椒麻,鸡是鸡,半生的肉还沾着又苦又辣的血水。
戚寒当时吃完反胃了三天,现在却无比怀念那个味道,因为不管再难吃,都是傅歌为他一个人准备的,而不是要借着别人的名义去骗一碗汤。
“被你知道我喝了汤,估计又要生气了。”
戚寒边打开保温桶边自嘲着喃喃,扑面而来的香味熏得他浑身发烫。
不知道是有傅歌加成还是因为这汤本来就清淡,戚寒居然少见得没觉得恶心,反而食欲大开。
这碗汤成了他一周以来唯一能入口的东西,忍着喉咙的灼痛感一口一口往里吞咽,干瘪日久的胃袋终于被填满,舒服得难以适应。
他甚至舍不得全部喝完,只倒出了一碗小口小口地慢慢啄饮,其余的想留到明天抽完信息素再喝。
一个人的午餐实在太过安静,戚寒悄悄拿出手机找出一段录音,点开后第一句就是傅歌的声音。
音频是偶然录下的,某一次戚寒抽完信息素反应太大,从床上摔了下去,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录音键,等回到房里才发现录了什么。
他剪掉祁川的声音,只留下小beta的,每晚疼到失眠时都会拿出来听,那几句台词早就烂熟于心。
傅歌问祁川:“腺体还疼吗?”
“疼啊,快要疼死了……”戚寒低着头搅弄汤碗,故作轻松地回答,假装那些关心全都说给自己。
“我听医生说信息素抽多了会失眠,还会呕吐,您最近几天睡的好吗?胃口怎么样呢?我给您炖一些清淡的汤可以吗?”
戚寒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睡的不好,梦里哥总是欺负我,还朝我哭,不过汤我喝到了。”
他抿着唇补充道:“偷来的。”
小beta继续说着什么,他一句一句认真回答,眼眶愈发湿红,喉咙也被汤汁蛰得愈发灼痛。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开门声,戚寒以为是陈行,头也不回地说:“下午把参与抑制剂竞标的名单给我。”
三秒钟过去背后鸦雀无声,戚寒立刻关掉录音站起身,转头就看到傅歌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你在干什么。”小beta冷漠的眼神落在保温桶上。
戚寒脑子都木了,下意识把汤桶藏在背后,像个偷东西的贼一样心虚到不敢看他。
短短几秒钟里他想出了十几种为自己辩解的方法,开口前清了好几次嗓子才能正常发出声音,然而他从头至尾只说了两个字:“哥,我——”
“哐啷”一声,傅歌把保温桶打翻在地,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戚寒呆愣当场,望着满地狼藉苦笑,把未出口的半句话补完:“我只喝了一点……”
*
当天晚上戚寒抽了第二管信息素,分出一半加进傅歌的药里,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小beta一点点输完液,浑身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祁川把胸针送给了他,傅歌挂在正对着床头的墙上,每天晚上都要看好久,专注的眼神仿佛要陷进那堆漩涡一般的复杂数字里。
戚寒等他睡熟才进去,取下胸针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窃听器或者摄像头才放心挂回去。
他坐在小beta床边,拿出刚领的烫伤膏。
打翻保温桶时汤汁溅出来烫到了傅歌的手,右手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烫成这样也不知道抹药。”戚寒小声数落着,把药膏仔细地涂在他手上,无奈似的:“不过是喝了你一点汤,就气成这样,哥哥是河豚么。”
“再说那不是我要的,祁川不喝,陈行才拿给我,他壮得像头牛一样,你看他哪里还需要补。”
话音一顿,湿红的眼睛很慢地眨了两下,他话里夹杂着只有夜深人静时才敢脱口的委屈:“我在你身边瘦成这样,哥哥真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他摩挲着傅歌的手,轻吻人输液扎针的手背,嗓子里压着哽咽:“就算我真去要了又怎么样,本来就是我的信息素。”
“你里面流的全都是我的东西,还凶什么凶……”
小beta像是被吵醒了,皱着眉挠了挠脸,戚寒立刻收声,紧张地看着他。
还好傅歌只是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还难受地蹭了蹭脑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硌着他。
戚寒把手伸进他枕头底下摸了摸,掏出一个蓝色的小锦盒,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对男款钻戒。
是傅歌十八岁时亲手设计的结婚戒指。
他以为那天打斗时掉在了烂尾楼里,没想到在小beta手上。
戚寒当即就红了眼,嘴唇翕张着说不出话,最后转过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握着傅歌的手,扯出一些苦涩的笑意,看看那对戒指又看看自己爱人,心里酸麻至极。
“哥哥也记得对不对?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已经五年整了……”
18岁的少年即将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向挚爱交付余生,光是婚宴会场的草图傅歌就画了几十张,更是熬了好几个月才设计出这对钻戒。
他在那本画册上写道:“我无比期待我的先生戴上我亲手设计的戒指,阿寒会是全场最英俊的人。”
平时连一句稍微亲密的情话都羞于说出口的人,却在画册里偷偷称戚寒为“先生”。
而纯情的alpha也兴奋的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大半夜的突然起床去游泳池发泄好几圈,回来看到傅歌那么乖地窝在被子里心都是麻的。
暗恋了近两年才求得的爱人,孤身数年的小孩儿终于要组建自己的家庭,怎么可能不期待呢?
两个人都是倒数着分秒等待婚礼的到来。
然而遗憾的是那场婚礼终究没有完成。
戚寒所有的情爱都在偶然撞破“真相”后终结,傅歌也再没有机会把戒指戴到爱人手上。
一瞬间从天堂跌进地狱,他糟蹋了傅歌的所有心意,把爱人亲手磋磨成这幅模样。
“如果我没犯那些错,多相信哥哥一点,查得更清楚一些,是不是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婚礼能够顺利举行,两人现在会是什么光景呢?
结婚五年,他们都会拥有各自的事业,戚寒继续做他的商会会长,傅歌则成为远近闻名的画家。
他的画展开遍全国各地,温柔优雅的气质会折服每一位观众。他们还会领养一个像小男孩儿那样可爱的宝宝,组建一个最幸福不过的三口之家。
可傅歌说的对,这些都被他毁了。
不管有什么理由什么苦衷,那些伤害都切切实实地留在了傅歌身上,再也无法抚平。
“哥哥是不是很想给我戴上戒指……”
被囚禁的那半个月里,傅歌无数次被折磨到奄奄一息了还固执地捏着戒指往他手上套,哀求他相信自己。
只不过最后的结果不是被打掉就是踩在地上。
戚寒深吸一口气,把稍大一号的钻戒拿出来给自己戴上,另一枚则慢慢套上傅歌的手指。
两只手上都有伤,包着厚厚的纱布,新旧疤痕深浅不一,像两颗伤痕累累的心交叠在一起。
戚寒低下头,无比虔诚地亲吻着傅歌手上的钻戒,低哑的嗓音郑重又哀伤,在迟到五年后才补上一场不为人知的婚礼:“小歌,我们结婚了。”
然而抬头时却看到小beta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吗?我早就忘记了。”
戚寒一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僵直地听他说:“把戒指拿出来不是为了怀念我们那场不该发生的婚礼,我是有多下贱才会去做那种事。”
他坐起身,攥着戚寒的手一点点脱下戒指,轻轻一拨就把白天拆卸过的钻石取了下来,过程中眼里的嫌恶毫不遮掩,仿佛当年视若珍宝的东西,已经成了见不得光的垃圾。
“你要干什么……”戚寒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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