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宁自暴自弃往椅背一靠:“没意思就别弄了吧。”
“不行……之前在小毡房你强行让我熄火三次, 再不弄真的要爆炸了。”说着,严斯铭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呢|喃,好似受了委屈,“弄到一半不让人弄,这也太过分了。问你什么时候回, 敷衍我说七月底, 合着当我不看你的行程图?你工作室官博都说了7月行程打止到24号。宁宁是个小骗子……”
程松宁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他看到定时还剩三分钟。
“最后给你三分钟,我真的要挂断了。”
“这是说停就能停的吗?”
“如果听我的声音就能做, 你不如去暗室看毛|片。”
“你以为我没有过吗?”
在程松宁从按摩椅站起身的下一秒, 他不管严斯铭有没有结束, 直接挂断了语音。对方爽没爽到他不想管了,反正这会儿程松宁自己爽到了。
另一头严斯铭的确是临门一脚,气急败坏。
平复下来后,他还没忘记程松宁敷衍自己杀青时间的事,第一时间就是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对方今天的路透:
小土司戴着沉重的头冠,居高临下俯视他的民众。
路透照充满了拉近镜头带来的颗粒感,却无损中心人物身上不可冒犯的神性。
这样简单三四张组成一套的路透照片,如果放到流量圈没有五位数拿不下来。
但程松宁是个两边都不沾的例外。
他的路透,更像是一张普通的风景人物照,因为拍摄者恰巧经过才留下这一刻的永恒,就连后期处理得也相当粗糙,只稍微做些背景的虚化、达成进一步突出人物的效果,就算是完成全部的处理……
室内通过风,时间也来到了后半夜。
关兴敲门进来时,严斯铭右侧的外接屏幕正放着修好的程松宁路透,主屏幕则是周青岚发来第二版的预告脚本。只是关兴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工作相关的内容,而是侧边竖屏上的程松宁,脱口而出:“程老师这演的是个大祭司?什么年代的戏啊?”
严斯铭闻言有些想笑,可关兴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
忽略“阿迦索”身上一手遮天的权柄,他更多的时候是自带神性光环,说他像个古老种族的祭司也没毛病。
但此时此刻严导并不想和关兴聊太多的程松宁。他在徒弟看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切掉屏幕,换上《烂红》的两版预告,毫不留情地指出:“当你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好的时候,周青岚已经拟了两版脚本方案发给我。关兴,咱们瑰影固然没有这样的竞争文化,但有人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就真的无动于衷?”
关兴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顿时被激得上了头:“草,这事不用他管!我这就去改!”
下一秒,人就窜了出去——
*
入组《汨江缭乱》,程松宁又开始适应另一种拍摄节奏。
上至导演刘英以及两位副导,下至主演和戏份关键的配角们,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熟人,仿佛只是在D市做团建。他们拥有自成一套的沟通体系,彼此间的默契更是非同一般。不管是有意无意,程松宁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这并不是在抱怨,而是他真情实感地体会到:无欲无求的演员纯粹地演戏,和自己这种怀揣强烈目的演戏的状态完全不同!
别人演戏,像是在借用角色的壳子进行友好切磋;
而程松宁的状态有些为演而演,功利得失是首位。
就像同样一篇命题作文,他的层次和构思,从出发点和立意上就差人家一截。无论程松宁怎么写,上限早就已经死死框住了……
这种状态折磨了他足足有两天之久。
期间程松宁仍然正常拍戏,而刘英似乎也有所感觉,在那场发挥超常的大戏之后,他不动声色地调动了排戏,静静等待这个年轻人状态回归。
剧组里的前辈们偶尔提点,不算彻底冷眼旁观。
只是谁没有这样的过程呢?谁不是熬过来的呢?
周信崇倒有一副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撑伞的热心肠,看着程松宁的处境,便想到了自己早年吃过的苦、走过的弯路。某天收工后,他主动敲开了程松宁的房门,决定伸手帮一把这个和自己莫名相似的年轻演员。在程松宁露出感激表情的那一瞬间,周信崇不得不承认欧娜所说,简直精准极了——
对方的上目线的确拥有独一无二的优势。
他望向你的那一刻,会让人不自觉的心软,甚至产生一种错觉:除了我,谁还能来帮他呢?
顺理成章的,一对一的临时帮扶搭子就这样在《汨江缭乱》剧组落成了。
程松宁没戏的时候也会去片场,跟着大部队收工。而周信崇对他很是关照,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有一部分移情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为了还欧娜这些年的人情,但更多的,还是程松宁这小子的确有点让人怜惜、爱护他的本事。
剧组众人看了不由得揶揄:“要不是你在剧里的儿子才10岁,松宁和你站在一块儿,比那小孩儿更像你儿子。”
这样的玩笑开了不止一次两次,已经成了组内热梗。
周信崇脾气好,程松宁也好相处,再加上导演刘英亲自认证:有些神似。如此一来,大家调侃起来更是毫无压力……
不久之后,程松宁的状态重新回到正轨。
有了前辈的启发和导演的调|教,再加上本身就拥有不俗的理解能力和表现力,这会儿程松宁是想通了、悟到了,整个人的心境豁然开朗,收放开合之间也更加松弛有度!
“阿迦索”是个具备一定神格和圣父光环的人物。
他那套自我奉献式的生存原则,让一心想着升职加薪、早日调离自治山区回到乡镇的主角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二人之间固然有过矛盾,也在艰难的、且不断阵痛的改革里逐渐消解,取而代之的是深厚的革命友谊。
如果剧情一直这么顺顺利利地推进下去,最后迎来阖家欢乐的圆满结局,那《汨江缭乱》大概要改名为《汨江情》。
但刘英就是个擅长发刀子的导演。
被时代摒弃的老旧习俗终将消逝在改革长河里,而小土司阿迦索更是“老旧”中的老旧,纵使他在任期间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依然要遭到清算:
象征他至高无上权柄和民族信仰的东西,成了展示馆里向世人介绍“土司生活奢靡、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明;他为了地区发展、兴建设施,辗转兌卖金条,成了私藏甚至私造的证据;陪伴在阿迦索身边青梅竹马的姑娘,成了土司霸|权主义之下的可怜民女;村民们惦记着土司的生日,为他宰牛杀羊庆生,最后也被有心人打成强取压榨的极恶做派。
哪怕有一百张嘴为阿迦索说情,他也已经深陷泥潭。
当初祭典上骄傲而矜贵的小土司,居高临下受人敬仰。如今落魄又可怜,过得还不如因为水灾新迁来的灾民,真是叫人唏嘘!
宋安国调走之前为阿迦索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冒险为他保留了当初那条项链:然而它早已失去光彩,流苏零落,吉纹凌乱,镶嵌的宝石被挖走抠走,光可鉴人的护心镜面徒留刮痕,就像光华不再、满是创伤的阿迦索,和他的信仰……
又一幕重头戏拍完,程松宁从刘英手里得到了半天假。
欧娜回去参加《烂红》的内部试映会,换了乔艾过来跟组,二人一起去了D市博物馆,逛完出来,还偶遇一个看见程松宁就失去正常语言能力的小粉丝。
那一瞬间的场面,好像一个地球人在对外星人说话。
明明总是粉丝在调侃程松宁“离开地球务工渺无音讯”,互联网冲浪时骚话更是一套接一套,什么“老公”、“老婆”、“超市我”的乱喊一气,可现实生活中遇见之后,真正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的还是粉丝:脸色瞬间充血涨红,光顾着发出疑似返祖的叫声,程松宁和她握手,对方五根手指抖得完全不听使唤!
“我寻思我也不是外星人啊?”
小艾同学潜伏多年,不要太懂粉丝心理:“镜头前看你和镜头外看到真人,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就好比周信崇老师是我的童年男神,明明看过很多遍他演的剧,对他这张脸无比熟悉,可私底下一见面还是大受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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