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一声——
冬日凌厉寒风沿着半开的车窗刮了进来,冷的刺骨,邵慈神情冷淡道:“我知道。”
顾韩昭那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那张照片,要现在放出去吗?已经跟咱们几个经常合作的营销号那边通知好了。”
法律不能给杨建章定罪,起码舆论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人都会下意识同情弱者,而对施暴者进行口诛笔伐,只要邵慈把这件事公开,不管有没有明确证据,都会有人怀疑他,甚至因为他的无罪逃脱而咬牙切齿。
贴上“强奸犯”的标签,这是一辈子不可能抹去的污点。
杨建章的公司、他的父母,乃至他的整个家族,都会遭到重创。
……这是邵慈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邵慈单手打着方向盘,目光透过车窗玻璃,盯着前方的某一辆汽车,他声音极轻道:“再等等,我还有话想跟他说。”
顾韩昭愣了一下,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喇叭声,“你在开车?你现在在哪儿?”
十字路口红绿灯的绿灯亮起,长长的车队一辆接一辆缓慢加速,有条不紊接连,只有一个人等不及似的——
前面一辆奔驰暴躁地狂按喇叭,一路上蛮横不讲理地变道超车,差点儿跟几辆车剐蹭到一起。
在黄灯即将闪烁结束的时候,那辆奔驰终于突破重重阻碍,踩着白线一冲而出!
奔驰身后的那辆车在红灯时停了下来。
邵慈:“我在……”
就在这时,邵慈听到耳边“轰!”的一声巨响——
他猝然抬起眼。
一辆中型货车失控般从另一条马路上冲了出来,跟那辆明显超速的奔驰轰然撞到了一起,三百多万的豪华轿车也没有钢铁怪兽的性能,当即打着转被撞出了局面,漂移似的滑出一段距离,直到一头撞到路边粗壮的榕树上。
“轰——”
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霎时间响彻云霄,以至于几十米后的邵慈都感觉到耳蜗有一瞬间的嗡鸣。
“刚刚是什么声音?是不是你那边出什么事了?!”顾韩昭的声音明显变了调,“邵慈?你还好吗!?”
邵慈单手拿着手机,眼睛直勾勾盯着路边的那辆少见的豪华汽车,乌黑浓烟自奔驰内部滚滚而出。
这起车祸发生的猝不及防,那大货车失控后贴到路边,也侧翻在马路上,还有很多汽车也被殃及,万幸没有被货车砸在身下的。
所有路上的汽车紧急截停,很多车主降下车窗玻璃,表情惊疑不定地看着远处起火的汽车。
“……我没事。”邵慈的声音轻微颤抖,他挂断电话推开车门,走过停滞的车流、穿过马路,一步一步地走到那辆奔驰旁边。
车子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起火,所有车窗玻璃已经全都碎了,副驾驶的车身被撞的扭曲变形,向内凹陷出恐怖的弧度,而驾驶室里也没幸免于难,迎头撞到树上,车头已经扭曲的看不出形状。
邵慈走到驾驶室旁边,停下脚步,灼灼火光落在他脸庞上。
杨建章满头满脸都是血,一只眼睛已经崩进玻璃碎片睁不开了,另一只眼睛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出于本能地声音急切微弱:“救、救我……”
邵慈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微微转过头,像是在看向天边,眼眶微红,他轻声地说:“你看,坏事做多了,真的会遭到天谴啊。”
杨建章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听出了他的声音,他的手臂仍然紧握着方向盘,已经不受控制,只有手指微弱动了动,他嘶哑道:“邵慈,救我……”
车内零件发出打火似的滋啦滋啦声,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邵慈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冷酷到没有一丝怜悯:“不会有人能救你了。”
“……”血液滴滴答答不断从杨建章的脸上落下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两下,瞪着一只眼睛,像是死不瞑目似的一字一顿问,“为什么、要污蔑我。”
“污蔑?”
听到这个词,邵慈竟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意,眼里倒映着火光,红的好似凄美如血的残阳。
“是啊,施暴者不记得从前都做过什么。可我永远都不会忘。”
“……你怎么会无辜。”
邵慈站在车外隔岸观火地看着他,冷冷道:“你早就该死了,今天只是罪有应得。”
杨建章竭力仰头看着他,神情像是回光返照般的清明,在刹那间想通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只有大口大口鲜血吐出来。
他猝然浑身抽搐起来,嗓子里发出“喝喝”的悚人倒气声,体面的西装被染成了一片深红。
邵慈冷眼旁观,直到杨建章的眼珠翻白涣散,身体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步不停转身离开车祸现场。
半分钟后。
“轰!——”
.
浮岫第二监狱探监室内。
林载川平静而清楚的声音不急不缓响起:“刑昭,你是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核心领导人,同时涉嫌教唆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按照以往相同性质的犯罪,最后的判决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死刑立即执行。”
“就算你对判决结果有异议进行上诉,拖延上一年半载,最后也改变不了你的结局,你会收到来自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同意书。”
在监狱里呆了两个多月,刑昭整个人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只有一双空洞洞的眼睛还燃着鬼火似的,看起来有种瘦骨嶙峋的诡异,他盯着林载川,咬牙冷笑了一声:“你们两个特意过来,就是来落井下石的吗?林队长不像这么闲的人。”
“应该有其他的事要求我帮忙吧?”
虽然刑昭落魄了,但是脑子还没锈,一双眼珠阴亮的渗人,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
林载川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开门见山道:“你应该还记得戴海昌这个人吧,辰影公司的副总经理,以前的浮岫市知名企业家,当时在审讯的时候,你没有把他供出来。”
“但如果你现在愿意提供他犯罪的线索,帮助警方破案,立功情节可以作为法院判决时参考适用减刑的条件。”
刑昭的眼珠快速转了转,几乎能听到他大脑里的精密算计,他直勾勾盯着林载川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但是我要求减刑,你要保证我最多被判处无期徒刑,并且让负责这起案件的法官签字承诺。”
“你们组织里跟戴海昌接触过的人,恐怕不只你一个吧,”林载川完全没理会他的要求,语气淡淡道:“这个人选不是非你不可,你不说,还有其他人愿意交代。”
“除了你以外,我还有很多选择,但我想你应该非常需要一个立功表现。”
林载川轻描淡写道,“如果你愿意如实交代,说不定,也许可以争取免死。”
刑昭的脸色有些难看下来。
如果说信宿的傲慢是懒得掩饰直接表现出来,那么林载川的傲慢就是不动声色藏在骨子里的。
这个人……
真是冷静的让人痛恨。
信宿好整以暇挑眉看他,语调轻慢道:“在你们那个组织里鱼龙混杂,跟戴海昌有过联系的人应该不少。”
他的话音倏然冷淡下来,“区区一个阶下囚,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有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
坐在玻璃窗两边的人从来不是地位对等的——在刑昭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老实交代警方未掌握的犯罪事实争取立功表现,要么死。
两个月前刑昭尚且对“自首立功”嗤之以鼻,敢在林载川面前大放厥词,“大不了就是死”,但是被关在监狱里这段时间,可能消磨掉了什么,又或者刑昭后来发现他还是想活着,竟然有了跟警方低头、求生的欲望。
“……对,我确实认识戴海昌,我们有过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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