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聪明的人也不讨人喜欢。
从林载川怀疑他知道什么“内情”开始,估计就想到了很多事。
中午12点,刑警们下楼去食堂吃午饭,信宿也下楼去拿他的外卖,跟同事们一起走下楼梯。
路上,章斐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小宝贝,你怎么今天又迟到了,这个月都第三次了,要写检讨了呀!”
信宿说起这个就满头黑线,鼻子里哼了一声:“林队骗我说今天不打卡。”
章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肯定是你先惹林队生气了。”
信宿想了想,凌晨一点打电话把人吵起来,三更半夜去酒吧接一个醉鬼,并且该醉鬼一副知错不改的态度……
好像确实挺生气的。
“………”信宿好像一只自闭的波斯猫,有气无力地说:“嗯,晚上下班还要写检讨。”
章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这多简单,网上抄一份就好了,这是局里的规定,交上去就行,林队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信宿感觉他有半辈子没写过字了,结果上班才一个周就喜提两千字套餐。
他回来的时候,刑侦队办公室里没有人,信宿站在门口想了想,拎着外卖去了林载川的办公室。
林载川果然在里面,桌子上放了一碗开水烫的红烧牛肉面,他一手拿着钢笔,不知道在给什么文件签名。
林载川看到他进来,语气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信宿把那碗泡面端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的外卖盒放了上去,弯着一双漂亮眼睛深情款款道:“昨天晚上犯错误了,还打扰队长休息时间,补偿给你一顿营养价值丰富的午餐。”
林载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又开始油腔滑调、不是昨天晚上喝醉了本性暴露不说人话的时候了。
林载川瞥了眼那张四位数的外卖单,淡淡道:“我还不饿,你要吃就去旁边那张桌子上吃。”
信宿好像耳朵聋了似的,伸手打开外卖袋子,“这家店的秘制花翅是招牌,我很喜欢这个口味,买了两份,你尝尝看。”
林载川总是对信宿百般让步,而信宿又是一个非常擅长蹬鼻子上脸的人。
最后还是一起吃了。
不过林载川不像信宿那么口味挑剔,一千块的外卖跟十块钱的外卖在他嘴里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林载川把外卖盒子扔到垃圾桶里,信宿用湿巾一根一根擦完手指,熟门熟路从他柜子里抱出一床太空被,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然后很有礼貌地说:“队长我午睡一会儿,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林载川“嗯”一声,看了眼窗外的阳光,走过去拉上了他那边的窗帘。
信宿闭上眼没多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皱着眉摸出手机,悄无声息看了旁边的林载川一眼,然后带上耳机接了电话。
“你让我查的东西查到了——刘静确实在一家私人医院做过手术……是人流。”
“我还给你找到了当时的医院监控录像,她是一个人去的,我估计许幼仪不知道这件事。”
“另外,许宁远的提名取消了,许幼仪这个案子在网络上影响非常恶劣,知道二人的父子关系以后,Z省那边举报投诉电话都被热心网友打爆了,他的提名直接被撤下来了——啧啧,辛辛苦苦经营几年,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沙蝎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但肯定是搭不上许宁远这条滑铁卢了,知道你们在找他,许宁远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回浮岫。”
信宿闭着眼睛,手指在耳机旁边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一点四十五,林载川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到信宿的面前。
信宿睡觉的时候没有一丝动静,因为沙发长度不够只能把两条腿微微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委屈,他不笑的时候,五官线条其实非常凌厉,像一片剔透的薄冰,锋利、漂亮、冰冷。
眉眼间甚至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妖异的邪气。
林载川垂眼望了他片刻,在他肩头轻轻碰了一下:“准备上班了。”
信宿嗓子里模模糊糊发出了点儿动静,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没醒。
林载川也没多管他,拉开窗帘,转身走出办公室——
就在他要关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信宿清晰的声音。
“刘静半年前曾经在私立医院进行过引产手术,孩子不出意外是许幼仪的。”
“刑昭跟刘静有关系,我可以确定这一点,但目前没有实际证据,只能给你一个调查方向。”
“李子媛的丈夫陆闻泽很可能知道什么内情,但是他不一定会跟警方开口,我们家跟陆家没有商业上的往来,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但你可以试着接触一下李子媛本人。”
“另外,你猜的没错,刘静不是刑昭手下第一个受害者,受害人群体的数量恐怕难以想象——这是一条利润巨大的黑色产业链。”
第二十四章
“李小姐,有时间方便见一面吗?”
“……可以,什么时候?”
“看你时间方便,尽快最好。”
—
李子媛推开包间的门。
她穿了一身深绿色长款毛呢大衣,带着一双白手套,脖子上系着一条小丝巾,几乎把身体包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她走进包间,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会儿车,久等了。”
信宿放下手机,两条交叠的长腿也跟着放了下来,抬眼对她一笑:“客气了,我也刚到没多久——请坐。”
李子媛在他的对面位置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信宿,神情看起来稍微有些紧张。
信宿罕见没说废话,开门见山道:“市局从刘静的一位同学那里抓取到了刑昭的名字,然后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很多近十年来可能跟刑昭有关系的盛才高中的学生,其中就有你的名字。”
李子媛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们刑侦队的队长林载川可能很快就会跟你联系。”信宿声音缓慢清晰道,“所以现在,我想先来问问李小姐,你改变主意了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信宿留给她自己的联系方式,但是李子媛一次都没有试图联系过他。
李子媛胸膛起伏两下,像是在克制情绪,然后她用微微颤抖的嗓音说:“那个男学生的案子,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许幼仪也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市局为什么还要继续调查下去?”
信宿笑了起来,无奈地一摊手:“我只是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底层打工仔,上面的意思,我也不能置喙什么。”
李子媛咬住了嘴唇,像是在犹豫、挣扎、斟酌着说些什么,半晌她吸了一口气道:“我只能告诉你,这起案子远远不止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刑昭背后的势力庞大、错综复杂,真相会是你们难以想象的黑暗。”
“我的丈夫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但……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结果,甚至整个陆家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直到这时,信宿的心里才终于微微有了一丝惊讶。
陆氏是百年家族企业,商业脉络遍布全国各地,家底相当雄厚,人脉也四通八达。
竟然连陆家都束手无策吗?
“即便我遭遇过那些,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证谁,甚至那些禽兽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能都认不出来,”李子媛有些荒唐地笑了笑,空洞漂亮的眼睛里浮起一抹悲凉,“你们以为调查到的大人物,在那些人的眼里,也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底层,如果执意追查下去,会付出很惨重的代价。”
信宿听了她的话,微微笑了一下。
他意味不明地说:“……是啊,确实微不足道。”
“实施罪恶有千百种方法,但执行正义却只有一种途径。”李子媛叹息道:“还请你转告那位支队长,适可而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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