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家】
发送成功。
程铄这才收起手机,低头穿上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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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程铄特意提前两个小时到达酒吧。
他独自捧着厚厚一沓A4打印纸,纸上密密麻麻做了不少笔记,纸张被翻出许多褶皱,页脚已经有些卷边,他点了一杯摩卡后,挑了个偏僻的、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正好这天阿聿也轮白班,给程铄送摩卡的时候,不小心瞄到了打印纸上的内容,他很自来熟地搭讪,“看到你背这些,我又回想起我刚入职那会儿,也是每天都背,背得十分痛苦。”
程铄顿时感同身受,他已经背到头晕脑胀,干脆和阿聿聊几句放松一下,“等到五点我就要去笔试了,现在就是临时抱佛脚,能多记一点是一点。”
阿聿跟着吐槽,“这些鸡尾酒的资料简直太碎了,而且某些鸡尾酒本来就是经典鸡尾酒的变形,配方大差不差,只变了一点点,老板还非要考我微小的变化是什么,让我写出来。”
程铄皱了下眉,“考这么细啊?”
阿聿余光带着瞄了点门口,没有来新客人,也就和程铄继续聊了下去,“我入职的时候,就考这么细。”
“这,”程铄将手里的资料,飞速地从头翻到尾,“这么多,是个人都记不下来吧。”
“你别说,我们老板还真能记下来。”
程铄讶然,“你是说陆淮骞?”
“是的,”阿聿说,“你别看他说话总是天马行空的,有一出是一出,但是在调酒这块,他严谨得快要追赶上机器,比如原料、用量,他总说细节决定成败。”
“真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话。”程铄不由地感慨道。
语罢,他忽然又觉得,陆淮骞既然如此在意细节,招他这么一个半吊子水平的酒保,会不会砸了莫蓝酒吧的口碑?
想到这,程铄开始心虚起来,虽然拿到资料之后,他每天都有在认真地背,但是这些内容对他来说还是太多了,他总是背了又忘,忘了又背。
程铄忍不住问阿聿,“你当初背资料准备了多久?”
“半个月。”
“啊?”
“真的,我不骗你,”阿聿回忆起当初,“我求职的时候,陆老板的酒吧刚开张没多久,他决心要把口碑做出来,所以对酒保服务也抓的特别严,我们先面试,面试完之后笔试,八十分以下全部刷掉,八十分以上择优录取。”
“这么听起来,入职的条件确实苛刻。”阿聿话锋一转,“但是相应的待遇也有给到位,基础工资比同行高很多,加班工资完全按照法律来,平时一点五倍,双休两倍,节假日三倍,也声明过不团建,不开没必要的会,所以,还是有一群人争破头去抢酒保的职位,这其中也包括我。”
阿聿说:“我是怕我自己过不了,所以准备了很久。”
程铄问:“你笔试分多少?”
阿聿答:“九十二。”
“你分好高啊。”
阿聿不免有些得意,“这个分,是当年笔试最高分。”
程铄夸赞道:“好厉害。”
阿聿笑笑。
“你既然是笔试最高分,有没有什么记忆的诀窍?”
“就是死磕,记这些资料,没法投机取巧。”
说的程铄更心虚了,不禁叹了一口气,“我才背了一个星期,他和我说能做到六十分就行,但你又告诉我考的很细。”
“我本来还觉得,考六十分应该比较容易,听你这么一说,又有些担心,我怕我六十分都考不到。”
“你担心什么?”阿聿宽慰道,“放心,你考了多少分,他都会把你留下来的。”
“为什么?”程铄不解地问道。
“你没有在装傻吧?”
“我为什么要装傻?”
愣住。
阿聿看着程铄,程铄看着阿聿。
两人面面相觑。
阿聿反应过来了,一时又觉无奈又觉好笑,“你是真不知道为什么?”
程铄一脸茫然,“我是真不知道。”
阿聿耸了耸肩,“好吧,那你当我没说,还是好好准备你的笔试吧,加油。”
怎么和陆淮骞一个德行,话说一半又不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样的老板什么样的员工吗?
倘若是别的事情,程铄不会有多好奇,阿聿不愿意说就不说,可这关乎的是他未来的收入,他的房租和生活费,他的生存问题,程铄不愿意轻易放过。
他静默几秒,试探地问道:“真不能告诉我吗?”
阿聿面色似乎有些为难。
程铄见状,又说:“没事的,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外传,不会让陆淮骞知道的。”
美色当前,阿聿被击中了心灵,他本来就喜欢程铄的长相,此刻头脑一昏,“那你把头伸过来点,我小声和你说。”
说之前,他又叮嘱一遍,“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程铄答应得爽快,“我绝对会保密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阿聿张望一眼四周,朝程铄招手示意。
程铄便配合地,主动将耳朵凑到阿聿唇边——
“你们俩在这交头接耳的讨论什么呢?”
陆淮骞冷冷一眼扫过去,他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
阿聿一下跳了好远,与程铄划清界限,他反应很快,直接溜之大吉,“老板我突然想起来酒杯还没消毒,我先去一趟洗杯间!”
只留程铄一个人在原地,承受陆淮骞锐利的目光。
陆淮骞应该是不满意他和阿聿闲聊,程铄想,间接促成阿聿上班摸鱼的事实,没有哪位老板看到自家员工偷懒会开心的。
他自知理亏。
但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程铄悄悄打量一眼陆淮骞,都不笑了。
皮鞋鞋跟敲在地面,一声一响,不紧不慢地靠近,最后在停在他的眼前。
陆淮骞眯眼,又问了一遍,“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程铄垂下眼眸,含糊道:“阿聿刚才在和我分享他背资料的经历。”
陆淮骞嗤了一声,一针见血,“你俩刚刚都快贴到一起去了,分享背资料的经历,需要凑那么近吗?”
他顿了顿,觑了程铄一眼,“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程铄急忙说:“不是的。”
“那你们在说什么?”须臾的安静后,陆淮骞又补充道,“而且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程铄抿了下干涩的唇,他觉得自己再不直说,可能就要被陆淮骞开除了,还是赶快争取坦白从宽。
“阿聿说,他当年准备笔试准备了半个月。”
说完这句,程铄的思路竟然卡了壳,一时哑然。
陆淮骞等了几秒,“继续。”
程铄只好勉强接着上句说:“我听阿聿说他准备的时间很长,我开始担心我六十分都考不到,会丢掉这份工作。”
又卡住了,默然。
陆淮骞抬眸看了程铄一眼,“继续。”
程铄硬着头皮说下去,“然后,阿聿和我说没有关系,我不会被刷掉的,哪怕……考不到六十分,我很疑惑,就问他为什么,他说可以小声告诉我,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凑过去听,那时你出现了。”
“所以阿聿最后有告诉你,他以为的原因吗?”
“没有,正好被打断了,我一个字也没听到。”
陆淮骞半掀眼帘,“真的?”
程铄语气诚恳,“真的。”
“以后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这次也是,他骗你的,我可没有说过你考多少分都没关系,否则,这场笔试还有什么意义?”
陆淮骞最后瞥一眼程铄,面无表情道:“你确实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分数。”
说完,便转身离去。
程铄本来心里就有些没底,听陆淮骞这么一说,更慌了——笔试题目全部由陆淮骞决定,也就是说,陆淮骞只要不想他通过,简直太容易不过的事情,只要把题目往难了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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