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又在讲话了……明明只是个秘书主任,风头却比市长还盛,都说他是靠周世祯的裙带关系调到天津来的,依我看倒像是反过来,周世祯离了他不行。”
“……”
“我快记不得他的声音了,脸倒还有些印象,前几天我们刚在司令部见过面,他来给何连胜送礼。”
“你……见过他了?”
白项英听到这儿终于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霍今鸿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东西,痛苦,不甘,屈辱,恐惧……他试着从这些神情里分析出对方在想什么,但又觉得这么做很残忍,无论是对哪一方而言。
在某种意义上两人悲喜互通,哥哥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哥哥的不甘也是他的不甘。
但他唯独没有恐惧。
“我见过他了,他也见了我,我们还握了手,但他好像不记得我是谁。”
何连胜对这得来不易的副官长大概真是动了点心思,为了让他不被司令部的人看不起特地编造了一套说辞,说他从前在青岛当兵,去日本的士官学校进修过一年,经老部下介绍来治安队替他做事的。
霍今鸿在土匪窝的经历本就无人知晓,霍岩山那支军队也早就被打散不知流落到哪里,只要本人不说谁都不知道他实际是从哪儿来的。加之他本来就会说些简单的日本话,相貌又长得周正,看起来十分符合何连胜给他安的名头。
那日在司令部里何连胜也确实是这么跟齐继尧介绍的。
“哥哥,你可以报仇了。”
“报仇?”白项英闻言错愕地回头,仿佛全然没有料到对方会说这话,“你在想些什么……”
“怎么,难道不应该报仇么?”霍今鸿起身走到对方面前停下,一坐一立,显得坐着的愈发单薄,站着的愈发高大。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说过要杀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杀成,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太弱小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今鸿,别想这些了。”
“你猜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来天津当官?这很奇怪,他本来在济南干的好好的,说来就来。”
“今鸿……”
“因为你在这儿,我也在这儿,老天爷是叫他来送命的!”
“今鸿!”白项英慌忙打断他,难得大声说了句话,“别说胡话,我没想报仇,也没让你报仇!”
霍今鸿经他这么一喊倒是住了口,心脏狂乱地跳着,仿佛失控的钟摆,但他并不认为方才那些是冲动之言。
“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也是你告诉我你不想报仇,让我忘了它。”
“是么,虽然我早就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我没本事,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现在呢?哥哥,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让我不要报仇?”
“现在你有什么本事,给何连胜当副官就是本事了?这点本事够让你去找市公署的麻烦吗?治安队会允许你这么做吗?”
“哦,原来你是在担心我的处境。”霍今鸿沉默过后忽然笑了一下,“你担心我如果真的对姓齐的不利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哥哥,虽然你口口声声骂我做汉奸,到这种时候还是会担心我的安危,我真要感动死了!”
白项英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刚才那番话并没有说服对方,迟疑片刻换了语气道:“这是我的仇,不是你的,如果你只是为了显本事,逞威风,那就不要打着替我报仇的名义。”
“你的仇,不是我的?”霍今鸿一字一顿地重复这句话,声音未落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你觉得我说要替你报仇只是为了逞威风?”
白项英撇过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我说了,我不想报仇,也不想你替我报仇。”
“你忘了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记得。”
“既然记得……”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哈!”霍今鸿甩手掀翻了茶几上的烟缸,“白项英,你还真是大度!难怪你骗我,耍我,用完我说丢就丢!因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的和坏的全可以忘个干净,对不对!?”
白项英狠狠抖了一下,因为烟缸落在地上发出的巨响,也因为从对方嘴里吐出来的那三个字。
霍今鸿很少会叫他的名字,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这么脱口而出。他不希望自己的名字一出现就带来恐惧和悲哀,因此极尽全力不惹对方生气,可有时候又身不由己。
“今鸿,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做无用功了。”
“什么叫做无用功?”
“他死或者怎么样我都不会觉得痛快,我更希望他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可如果报仇……一旦要报仇,就不能当他不存在。”
“我懂了,说到底你就是原谅他了,你可以接受他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只要他不再来作践你。”
霍今鸿低头看着跟前的人。
白项英略为瑟缩地坐着,眼睛望向脚下。没有完全系上的衬衫领口下露出一块淤痕,是方才不小心吮得太过用力留下的。
霍今鸿忽然就有了欲望。
刚意识到自己仅靠蛮力就可以完全控制住对方的时候他有过疯狂的念头。禁锢他,占有他,对他做一切那些人渣对他做过的事。
那是他该得的,即便不是爱,但连霍岩山和付聘都能拥有的东西,他凭什么不能?
第154章 9 身体还爱他
霍今鸿低头看着跟前之人。
白项英略微瑟缩地坐着,目光低垂,额前柔软的发丝使他此刻显得格外温顺——且不论这温顺是出于拘谨还是惧怕,至少看起来是温顺的。
但温顺和温柔还是不一样的。
霍今鸿想要的从来都是温柔而不是温顺。
从前哥哥对霍岩山言听计从,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愿说一个“不”字,那是温顺。而对于自己,他想,那应该是温柔。
人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会在某一刻突然领悟先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就像他在某个夜晚突然明白情欲为何物一样,当白项英第一次对自己笑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是温柔,尽管此前从来没有人对他“温柔”过。
可是现在,他快要分不清温柔和温顺了。
白项英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时常带着惧意,那种能够随时操控对方,迫使对方屈服的快感给他带来情欲,但是也令他心惊。
他想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也不愿成为第二个霍岩山。可哪怕是那个时候,印象里哥哥也没有对霍岩山怕到这个地步过。
——所以,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
霍今鸿抬起右手搭住白项英的肩膀,拇指轻轻擦过脖颈下的那枚淤痕。
“我好恨你啊,哥哥,又爱又恨。”
“……对不起。”
这对话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每次听白项英说出这三个字霍今鸿的心里就要痛一下。
他不想要道歉,也不想要补偿,可除此之外还能要什么,他不知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我有愧于你。”
“你知道你最愧对我的是什么吗?”
“我……”
“到现在你还说爱我……连路上的狗都能看出你不爱我,就你还死皮赖脸地说爱!如果这都算爱,那你跟霍岩山,跟付聘岂不是海枯石烂,爱得你死我活?”
滚烫的掌心顺着锁骨摸到胸口。白项英坐不住了,因为一时躲闪不开,只能抬手抓住对方的小臂阻止他继续。
“不是刚刚才做过……”
“刚刚那算什么,都是因为你里面干得要命,我一半都没进去。”
“这儿本来就不是做那种事的地方……”
“闭嘴!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霍今鸿甩开他的手,俯身抓住他的头发拽到自己眼前,“你跟霍岩山上床的时候怎么不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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