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客户(58)

　　「晨曦：我到家了。」

　　对面的回复没像上次那么快，陈夕想拨林奕然的电话，但又想，他应该是在忙。

　　手机承载着他的期待与焦虑，直到吃完饭都没响。

　　之前陈夕不敢想，现在没了道德的束缚，他可以想。但是没想到有了念想，时间过得会如此慢。

　　到家后，陈夕上厕所、洗漱时都带着手机，他想第一时间看到林奕然的信息。

　　林奕然的忽冷忽热让他的心理波动很大，对精神分裂患者而言是致命的。

　　白天给我发那么多信息，这怎么又没动静了？

　　他想问林奕然在做什么，打完字又删除，心中一团乱麻，《定位》看不下去，趴在床上刷手机。

　　林奕然来电，陈夕瞬间接起。

　　他们之间太多巧合。若林奕然没抢陈夕的单，陈夕不会来KA；若张元吉没窜稀，他们不会深入接触；若陈夕没有一直刷手机，不这么快接语音，或许与林奕然又是另外一番结局。

　　这是通让他铭记终生的语音。

　　明月皎皎，银色的光洒在林奕然棱角分明的脸庞，代驾刚下车，凯迪拉克停在小区停车场。

　　现在时间19:30，比预期早了1.5小时，因为林奕然今天本想去接陈夕，没与甲方深聊。

　　谈判高手习惯在晚间复盘一天的工作，但今天他没什么心思盘工作。

　　白天香烟吸得有点儿多，烟盒只剩最后一支，林奕然犯烟瘾本想等晚点儿再抽，但现在突然改主意了。

　　他烦躁地摸出Zippo点火，解开领带和衬衫前两颗扣子，摘掉IWC扔一边儿，调节座椅，半横躺在副驾位。

　　褪去所有束缚，放松紧绷的神经，才能更好地理智分析。

　　理智个屁！

　　今天做的事儿跟智障没两样，澜海的脸都被我丢光了！

　　林奕然再次点开与陈夕的聊天界面，这一路他已经点开好几次，但都未回。

　　回了说句“好”，对话就结束了。

　　他不想对话这么快结束，他想找点儿话题与陈夕多说点儿内容，但不知道除了工作还能说什么。

　　林奕然吐出烟圈，烦躁地把手机扔一边。

　　手机屏幕恰好砸在IWC上，铃声响，对面瞬间接起。

　　少年清澈的嗓音穿过寂静的夜，仿若人在身边：“林哥，怎么了？”

　　林奕然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没想与陈夕语音，可反应过来时，语音已经拨通了。

　　陈夕绝对是一直在看聊天界面，语音接的才会这么快。

　　现在这尴尬的情景，名嘴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

　　陈夕没挂电话，只是听着。听了好久，才问：“林哥，你是拨错了吗？”

　　林奕然依旧不说话，这通无意义的语音，之后会被翻篇儿，他们会像那夜一样，心照不宣地默认电话拨错了。

　　“原来是拨错了啊，看来商务手机也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啊。”陈夕自顾自说。

　　“我，今天谈的挺顺利的，品胜执行完毕月底前应该可以收到剩下的尾款……”

　　陈夕说了两句依然听不到对面说话，默认没人在听。

　　可即便这语音是拨错的，但这是林奕然第一次在非工作时间给他打语音，他不舍得挂。

　　陈夕讲了品胜，没讲古林，因为品胜签了，古林没签，他想与林奕然分享些开心的。

　　林奕然按上车窗，将他的声音只留给自己。烟灰掉在手机屏幕上，他没擦，怕不小心碰到哪里中断本就不会长的通话。

　　陈夕说了半分钟，突然停了。

　　林奕然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通话时长：6分9秒。与甲方通话超过5分钟他就会觉着烦，现在却觉着这通话时间太短了。

　　对面声音小小的，闷闷的，听上去有些失落：“林哥，我刚还想，你给我打语音了。”

　　“我好高兴。”

　　“我……我好想和你说说话。”

　　林奕然抬头看向空中上悬的明月，想到月光下的陈夕，宁静、美好、纯粹，而自己，肮脏、龌龊、狡诈。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本让陈夕喜欢。

　　品胜只是陈夕关键客户中的一个，他日后还会接触更多关键客户，见到更广阔的世界，遇到更好的人。

　　逻辑性极强的谈判高手先是理智分析，二人由于身份不对等、价值观不同、年龄阅历不同带来的诸多不合适，随后又开始为这些“不合适”寻求解决方案。

　　KA的固有认知是要“签约客户”，当林奕然将陈夕归属为“关键客户”的瞬间，就是准备“签”的。

　　无数竞媒中总有比他更适合的销售，林奕然能在众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有一颗必须签约的决心。在坚定的目标与欲望驱动下，关键客户签约过程中遇到的所有障碍都可以克服。

　　此刻林奕然幡然醒悟，之前对陈夕的所有冲动，都是出于本心，是他最真实的渴望。

　　关键客户他要签，陈夕他也要“签”。

　　他不可以是别人的，因为他遇不到更好的人。

　　我会披上他想要的皮，满足他的所有需求，干掉所有竞争对手，用尽一切手段，将他栓在身边。

　　陈夕只能是我的。

　　月光似水，蜿蜒流淌，冲开伦理的枷锁，驱散脑中的困惑。

　　理智分析不出情感，在一次次确定的行动后，指向唯一答案。

　　林奕然吸掉最后一口香烟，说：“我在听。”

　　刚刚自言自语说得太过，陈夕心中忐忑。

　　之前二人心照不宣地以上下级身份相处，今夜他刚刚的话越界了。

　　陈夕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表达情感，说出些类似告白的话。

　　话筒另一端听不到任何声音。

　　陈夕一定是静音了。

　　为什么静音呢？

　　因为他怕我发现他在哭。

　　他很难过，因为我骗了他，一直在听他说话。

　　他在思考，因为我开口打破了平静，他有些无措。

　　我让他难过好多次，他还会因我一时脑热拨通的语音欣喜，即便难过又不忍心挂断电话。

　　他还是喜欢我的。

　　心口像是被撞了一下，林奕然在面对陈夕时经常会有这种感觉，此刻终于明白——因为在意，才会感受到难过。

　　陈夕总是在极力隐藏，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就像窗外的月光，一直静默。

　　此刻，埋在地底的感情见了光。

　　苍白月色将他的沉默照到林奕然心底，抚平经年累月的伤痛，驱散求而不得的沉重压抑，巨大的压抑填满心肺，胸腔暴裂无声。

　　林奕然捂住双耳，耳鸣了。

　　两年前，雪夜落泪无声，此刻，他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龙年快乐，新年看点儿甜甜的（？）

 

第60章 “我不会再逃了。”

　　当埋在地底的暗恋冲破枷锁，当喧嚣的欲望吞噬静默，此刻月夜打破虚掩的平衡，理智再也束缚不住情感。

　　林奕然再次确认：“陈夕，语音是我拨的，没有拨错。”

　　“哦。”陈夕声音很轻很小，林奕然如果不关窗，就会被秋风吹散了。

　　精神分裂患者内心忐忑，刚刚那些话太露骨、太亲密，不是419对象之间说的，更不是下级对上级可以说的。林奕然那么聪明，很快就会猜出，我喜欢他。

　　之前林奕然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们还可以心照不宣地翻篇儿。但现在他知道我喜欢他，并且说“他在听”，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能翻篇了。

　　他刚刚一直在装打错，为什么突然开口了？

　　下午给我发那么多信息，刚才又敷衍得很，听到了我的“告白”又不明说拒绝我。

　　为什么要宣布离婚，为什么拦沈月生的车，为什么要对我忽冷忽热？

　　陈夕无比纠结林奕然的态度，说不清他们现在算什么。

　　林奕然问：“今天顺利吗？”

　　陈夕答：“嗯。”

　　“活动执行中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给我发信息，我看到了一定会回。如果碰到急事儿，可以打电话。”林奕然觉着既然回复，就不能再模棱两可、摇摆不定，辜负这份情感，伤害这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