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年级的孩子坐不住,没过多久就开始脑袋挨着脑袋做起了小动作,对于那些不太过分的行为,他都不会斥责,只是走到不听话的学生背后指导作画,顺便再布置一些今天交不出画稿就多写几页作业的任务。
学生们抓挖耳挠腮,倒是很快就都安静了下来。他来到彩黎身后,彩黎的绘画天赋不错,相比起枯燥的文字和数字,每一次她在美术课上的表现都可圈可点,班级背后的板报画也是她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负责。
沈珈叶在她旁边蹲下,讲解了结构明暗上的不足,彩黎听得认真极了,课后在一众交上来的作业里,果然只有她那张画得最好,无论是山体的形态或者是树的阴影都过渡得不错。
沈珈叶贴上一朵小红花,把画贴在了后面的板报墙上展示,回到教职员办公室发现老周在等自己。
老周就是这段时间在村子里负责给考察团开观光车的司机,他解释了过来的原因,原来是考察团今天下午都在北边的温泉山庄考察,现在叫他一起去吃晚饭。
“是谢主任的意思?”
沈珈叶想确认一下,老周想了想,说:“好像是那个沈总的意思。”
苏晨阳也没料到沈珈叶今晚会过来,包厢门被打开时,他刚与沈珈叶对视上,一旁的沈娱就站起来主动招呼:“沈老师来,坐苏总旁边。”
苏晨阳扭头去看沈娱,对方不接他的目光,只热情地招呼沈珈叶入座。包厢里的这一桌坐了十个人,本来是秦璨坐在苏晨阳旁边,见苏晨阳没意见便起身让位。
余下的人纷纷往下挪一个位置挪,等服务员给沈珈叶端来新的餐具后,苏晨阳向他那边倾了倾,低声问道:“想吃什么?我帮你叫。”
桌上的菜已经动了一半,沈珈叶扫了一眼:“不用了。”
但他话音刚落,苏晨阳就对着服务员报了几个菜的名字。
那几个菜全是以前还在一起时沈珈叶喜欢吃的家乡菜,苏晨阳点完之后又给他盛了一碗山泉煨鸡汤,再接过老板新拿的一壶蜜桃酒,倒了一小杯放在他手边。
桌上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两个,沈珈叶很不自在,苏晨阳却仿佛感觉不到,还温声提醒:“先喝点汤暖暖胃再尝酒。”
沈珈叶默默端起汤碗喝着,其他人这才纷纷动起筷子。经过昨晚,谢主任已经能确信他们的关系是非常好了,也不会再刻意提让沈珈叶给苏晨阳敬酒的话,只跟旁边的山庄老板继续闲聊。
沈珈叶喝完了汤,见无人再打量他了,总算能放松一些。拿出裤兜里的手机来看,除了一些不重要的消息之外,还有他父亲发来的微信。
内容是一段十几秒钟的语音,他点开放到耳边,父亲把下午沈月揉问他的话又说了一遍,还提到两个明年开春的日子让他选。
沈珈叶是把手机放到另一边耳朵去听的,包厢里说话声大,他也不知道干嘛要这么做,但他不想让苏晨阳听到。
“谁找你?”苏晨阳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珈叶收起手机,端起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他垂眸盯着面前的桌沿,苏晨阳拿过酒瓶问他要不要再倒一杯,他点了点头。
于是在菜端上来之前,那瓶自酿的水蜜桃酒就被他喝掉了小半瓶。
他清楚自己的酒量,接下来便没有再碰了,饭后众人纷纷回房,沈珈叶看了准备离开的谢主任一眼,刚想起身就被一双手按在了肩膀上。
“沈老师留下来住一晚吧,这的温泉水质很不错,我们下午都泡过了,你也体验一下。”
面对沈娱突如其来的热情,沈珈叶不好直接拒绝,委婉地表达道:“明天早上我还要上课。”
“老周今晚也在这,”那边谢主任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扭头对沈珈叶道,“沈老师你留下吧,明早再让老周送你去学校。”
服务员带着沈珈叶去了他的房间,提醒他换下的脏衣裤可以放在门口,会有人收走,洗净烘干了再送过来。
等服务员离开后,沈珈叶走进洗手间,对着墙边的按摩浴缸发了会儿怔。
这家温泉山庄的房间设施是参照高档酒店的设计,两年前建好的时候,就有村民说过这里的消费很高。他是一次也没来过,不但没来,像这样带着浴缸的浴室也有十年没见过了。
房间里什么都有,洗浴用品也全是一次性的。沈珈叶没去用那个一看就很舒服的按摩浴缸,他脱了衣裤站在淋浴下,抬起脸对着热水冲。
不同于家里洗澡只能就着水桶用水瓢浇淋,他在水流充足的花洒下站了许久,憋气憋到肺都隐隐作痛了才抹去脸上的水,开始认真洗澡。
沈娱端着一杯红酒,穿过观景走廊来到外面的露天平台上。
这里用强化玻璃做了一圈围栏,米白色的遮阳伞被收在了桌子后面,苏晨阳则靠坐在一张躺椅上。
沈娱在旁边的躺椅坐下,手里的红酒杯往桌上一放:“不过去找他?”
苏晨阳转过脸来,问道:“干嘛叫他过来?”
沈娱斜着眼睛道:“别跟我说你不想见他啊。”
苏晨阳又转了回去。
今晚的天气很不错,一轮新月高悬天边,四周山谷空旷寂静,能见度很好。沈娱尝了口红酒,靠到椅背上问道:“伯父伯母应该不知道你们的事吧?”
“不知道。”
“那你们当初分手该不会是他家里不同意吧?”
为什么分手这个问题,中午沈娱问过一次了,没得到答案,现在又问,苏晨阳便说:“太久了,记不清了。”
沈娱不确定他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想回答,但想着他脑子里有颗不定时的炸弹,再结合这次他轻易就答应了自己这么大个项目,哪还能猜不出他的心思。
半晌之后,沈娱问他:“你有把握吗?”
回房间换了泡澡的浴袍,苏晨阳穿过走廊,刚要去到隔壁的吊脚楼就在转角听到了沈珈叶的名字。
十点过后走廊上的灯光暗了许多,那两位服务员应该是值夜班的,端着碗站在过道边上闲聊。
苏晨阳曾经学过一段时间沈珈叶的家乡话,简单的内容难不倒他。她俩在说沈珈叶的妹妹可惜了,具体怎么可惜苏晨阳没听懂,再提起他当年作为县里的骄傲,明明考上了却没能在香港读大学,还因为放弃赔给县里一笔钱。
这两位服务员当中一个就是沈珈叶过去的学生家长,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看到他,忍不住跟另一个八卦了起来。只是说了没多久身后就出现一道人影,吓得她碗都差点掉地上了。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英俊的面容隐一旁廊柱的阴影里,即便不出声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认出了对方是今晚招待的贵客,两名服务员手忙脚乱地把饭碗藏到了身后,向他鞠躬之后正想开溜就被叫住了。
“你说沈珈叶的妹妹怎么了?”
山庄主要的接待对象都是外面的游客,员工的普通话都不差。那个带头议论的服务员硬着头皮偷瞄了苏晨阳一眼,见对方不像生气的样子,才敢小声地道:“那个,领导,我们也不是背后瞎说的,沈老师的事寨子里好些人都知道,他妹妹十年前就瘫了呀。”
沈珈叶定了个闹钟,掀开柔软的被窝躺到了床上。
山庄的床垫也是用了高档酒店的品牌,柔软却不塌陷,很好地承托住了颈椎和腰。躺了一会儿他便昏昏欲睡了,偏偏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会来找他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沈珈叶不想动,拉高被子蒙住了头。那敲门声响了几下很快停了,就在他掀开被子去看门的方向时,电子锁忽然发出“哔哔”两声解锁音,接着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披着月色出现在了门边。
无力地闭上了眼,沈珈叶甚至不想去计较苏晨阳怎么会拿到他的房卡,随后房门就被关上,苏晨阳来到床边,从另一侧躺了进来。
沈珈叶想从自己这一边下去,苏晨阳先一步箍住了他的腰,将他抱在怀里,很用力地收紧了双臂。
沈珈叶扭脸看着身旁的男人,对方呼吸间的酒气并没有昨晚那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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