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他表现出的不耐烦,沈珈叶的表情过于平静了,连眼神都冷了下来。苏晨阳被他盯得不舒服,想越过他走到前面去,却发现他身后连着两块踏板都是空的。
“上一次台风天我回家,不是被石头划伤了小腿,是膝盖摔破了皮,你也没有强迫我去打破伤风针。”沈珈叶盯着苏晨阳的眼睛,“前段时间,你经常给我抽的是中星的芒果爆珠,你还让我少抽一点,后来到了香港我就没再抽过了。”
“这些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苏晨阳沉着脸看他:“我记得,你能不能先过了桥再说?”
“你记得?”
沈珈叶反问了一句,忽然后退了半步,右脚的鞋尖堪堪踩在了踏板边缘。苏晨阳的心猛地吊了起来,伸过去抓他的手被他用力拍开了。
沈珈叶一只手抓着身旁的铁索,衣袂和脑后的马尾被山风吹得烈烈飞扬。他身下是空旷的山谷,四周的悬崖峭壁给人一种无所依托的感觉,仿佛只要风再大一些,他就会真的被掀下去。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他说,“为什么要瞒着我,是不是因为上次的车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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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你让我跟秘书睡?
下了铁索桥,再走过一小段蜿蜒的路,便到了沈珈叶家的吊脚楼附近。
他让苏晨阳先在树后等着,观察过周遭没有人,便带着苏晨阳快步跑进了院子。
沈月揉的家在他家隔壁,这段时间他们都不在,沈秀庄除了打扫卫生之外基本不会过来。
进了院门,便是一株果树栽种在墙边,沈家的吊脚楼比起下溪寨的那些更加老旧古朴,墙角立着一间柴房。推门走进堂屋,入眼的摆设像是上个世纪的画风,墙上挂着几张离世亲人的画像,下面是一张可容纳五六人的中式沙发椅,椅套是民族风格的刺绣。斜对角放着餐桌和椅子,三面墙壁开着几扇窗户,都是竹子做的,采光还算通透。
沈珈叶关上门,回头见他四处看,便脱下肩上的背包:“我去打点水给你洗手,你先坐一下。”
“打水?”苏晨阳问了一句。
穿过堂屋来到后院,沈珈叶打开角落那座水井上的盖子,木桶放下去盛满水之后,他右手刚抓到绳子就被一个人接过去了。
苏晨阳帮他把水桶提上来,倒在旁边的木盆里,沈珈叶用水瓢舀了一勺,慢慢浇在苏晨阳手上。
这的井水温度和那条刺骨的溪水有得一拼,苏晨阳稍微洗了洗,说:“冬天你用的水都是这么凉的?”
“我们这里没有通自来水,冬天会冷一些,夏天用就会好很多。”
沈珈叶拿过墙上挂的毛巾给他擦手,回屋后,苏晨阳说:“你房间在哪,带我去看看。”
堂屋一角有架楼梯,踩上踏板时,脚下的木板传来了脆弱的声响,苏晨阳放轻了动作,问道:“这木板用多少年了,怎么也不换一换?”
沈珈叶已经爬上了二楼,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头也不回地道:“不会塌的,放心踩吧。”
他的房间在二楼右侧,让苏晨阳进去后,他自己站在了门口等。
这间房收拾得很干净,但过于素简了,除了床和桌椅之外,就只有放衣服的五斗橱。
苏晨阳走到床边上,掀开被褥看了看床垫,是两块木板叠在一起的,就算放了棉花垫子睡起来也很硬。
靠窗的书桌掉了不少漆,边角露着毛刺,一支老式的煤油灯放在桌面上,旁边整齐码放着小学教材,以及沈珈叶手写的部分教案。
苏晨阳随手翻了几页,沈珈叶的字迹很工整,笔画流畅自然,看得出换成左手以后有下苦功夫练过。
看完书桌,他又打开了衣橱。
这五斗橱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产物,外面的浮雕都看不出原貌了,高度也不及他的身高,里面放的都是少数民族的服饰,款式颜色几乎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面料的厚薄。
下面有两个抽屉,左边装着袜子,他刚要打开右边那个,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抵住了即将被打开的抽屉。
“不要再看了。”沈珈叶说。
猜到右边抽屉里放的应该是内裤,苏晨阳直起身,回头打量一遍这间朴素得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你以前就是在这里学习的?”
沈珈叶关上橱门:“嗯。”
寨子里没水没电,苏晨阳很难想象平日里这种生活该有多枯燥压抑。
“我工作以后买了平板和手机给我妹,山里有基站,我们这也能收到信号。”下楼的时候沈珈叶解释说。
“那充电怎么办?”苏晨阳等他站到地面了才扶着楼梯下来。
“多买几个移动电源就可以了,每周我在下溪寨充好了拿回去,她和月揉都能用。”
回到堂屋的沙发上坐下,沈珈叶说:“现在能讲了吗?”
苏晨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是有信号了,不过只有一格。
他回了条消息给秦璨:“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的事。”
苏晨阳笑了一下:“做人不能太贪心,你都不把全部的事告诉我,却想知道我所有的事。”
沈珈叶没有让步:“刚才在桥上你答应过的,下来以后都告诉我。”
刚才在桥上,沈珈叶的态度并不激烈,但那个危险的动作却像在无声威胁着苏晨阳,逼着他不得不答应。
“就是你猜的那样,”苏晨阳往后靠到了木头靠背上,“车祸的时候受伤了,影响了一部分记忆。”
“哪一部分的?”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忘了。”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真正听到的时候,沈珈叶还是像被人点了穴位,每一寸骨骼都僵硬住了。
他想问更具体的日期,但从苏晨阳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又能找到答案。
如果不是忘记了,对他的态度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冷淡?
原来所谓的心情不好,只是因为都忘记了。
忘记了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忘记了他们之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回温的感觉。
“所以车祸以后在你眼里,我们是当年分手之后的状态。”他总结道。
苏晨阳沉默了,半晌,沈珈叶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像是嘲讽,但更像自嘲。苏晨阳拧眉看着他:“笑什么?”
“没什么,”沈珈叶起身去拿饭桌上的双肩包,里面装着要拿给沈秀庄的东西,“我去隔壁一下,回来就能走了。”
苏晨阳看着他开门出去,待大门重新关上后,已站起来去厨房看了看。
这的炉灶还是那种老式的烧火灶,墙边堆着几根木材,灶上两口大锅都盖着木头锅盖,厨房里没有冰箱,只有一个三层架放着各种腌料和晒干的大葱辣椒。
厨房斜对面是厕所,内里的格局与沈珈叶在下溪寨租的那间房的厕所差不多,虽然久无人使用,也打扫得很干净,但是仍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苏晨阳很难想象沈珈叶那么爱干净的人在这种地方上厕所洗澡的画面,可这的确是沈珈叶从小长大的家,也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被沈珈叶藏起来的另一面。
如果是他在这种的环境下成长,也会像沈珈叶一样努力读书,无论如何都要走出去。事实上沈珈叶不但做到了,还做得非常好,成绩优异到被保荐为唯一的交换生去了香港,最后却还是回到了这里,重新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手机响起了秦璨的来电,信号断断续续的,他到了后院空旷的地方才听清楚。
“苏总,要变天了,您跟沈先生还没出来吗?”
外面的天色是比刚才暗了一些,山的那一边正有一团乌云朝这飘来。
出门之前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不过山里气候多变,他们没带雨具,是不应该再耽误了。
“马上。”
他挂了电话,给沈珈叶发去消息,刚按下发送键就听到前屋传来了说话声。侧耳听了片刻,沈珈叶与对方在用家乡话沟通,听来人的声音,估计是沈月揉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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