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告知家人,也没有向单位请假,一名检察官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佟温语的父母报了案,检警两拨人马也悉数出动,但蒋贺之十分懊悔,那枚U盘就像催命符,只怕失踪到这会儿的佟温语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电话打给盛宁,但思来想去,还是向老高要来沈秘书的联系方式,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沈司鸿。没想到对方还真接了起来,待一声深沉动听的“我是沈司鸿,你是?”传过来,蒋贺之便开口道:“有本事冲我来,只知道伤害女人,算什么男人?!”
电话那头的沈司鸿竟还笑了:“蒋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倒忘了,你已经不是男人了,你不仅生理有暗疾,心理都被阉割了!”蒋贺之试图转移矛盾,故意激怒他、冷笑着说:“是的,我刚刚去过了玕子村,拿到了你当年的病历。难怪我总觉得你行事跟太监一样,只知道给上头端屎倒尿擦屁股,原来你还真是太监!但凡佟温语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性无能的报告给市局、市检,还有省、市大院里的每个人都印发一份!”
电话那头是骇人的沉默,隐隐能听见一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声,闷雷一样。
“告诉你,盛艺她跑不了的!我已经查到她跟项北、陆建荣死亡相关的证据了。”这些话都是诓他的,但眼下他只能以这根本不存在的“证据”做交换,好尽量护下佟温语的周全,蒋贺之又严声道,“沈司鸿,如果你还认同自己是个男人,就别让心爱的女人替你背锅!”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电话被挂断了。
没过多久,蒋贺之的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地址与一句话:
东胜化工厂,一个人来。
第88章 小事
蒋贺之当然没打算孤身赴约,若佟温语真被对方绑架在那儿,地形陌生且复杂不说,还敌在暗我在明,他一个人未必能将她毫发无损地救出来。但他也不能把这事儿上报市局,因为局里一定有这位沈秘书的眼线,消息一旦走漏,再想救人就不容易了。
换作以前,可以动用钞能力或者干脆以自己三少爷的名头给晶臣保镖们施压,命令这些退役的特种兵出手救人。但现在不行了。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给自己最信任的窦涛挂一个电话,吩咐他持枪出警。没想到窦涛空手就来了。
蒋贺之不满,瞪他:“不是让你配枪吗?”
窦涛还想解释:“就你上回差点把枪丢了,现在局里申领个枪支有多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还来干什么?”记挂着佟温语的安危,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蒋贺之更不满地打断对方,“我要的是你的枪,不是你的人!”
“哎哎,我话还没完呢,枪我带着呢!我就是想提醒你,千万别再给我弄丢了。”窦涛尚不知事态的严重性,边拔枪还边嬉皮笑脸地问,“你这一人出去查案还挺有收获啊,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市检反贪局的佟温语可能在东胜化工厂。”蒋贺之给窦队长看了那条陌生短信,旋即夺了他的“善良之枪”,咔一声上了膛,“一会儿我先进去查看情况,你随时准备呼叫支援。”
创办于上世纪60年代的东胜化工厂临河而建,如今早已人去楼空,沦为了一片废墟。但由于位于距主城区较远的郊区,工厂遗址较为完整地保存了下来,远远望去,还能看见一片杂草盘绕的厂房,交错的钢架、粗粝的红砖,都静静地在历史的长河里化尘化土。
工厂外裸露的水泥围墙粉刷过多遍,最新一遍白底红字写的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但隐隐可见下头还有一行被油漆掩盖的标语,可能是当年的计划生育口号。
小心跨入工厂大门,蒋贺之甫一探头,一发子弹就自二楼射了过来,亏得他够警觉,一个仆地翻滚,不仅及时寻到了用以掩护的障碍物,还迅速地抽枪瞄准还击——对方同样被他擦脸而过的子弹逼退,蒋贺之躲在障碍物后举目环顾,只见高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身形有些眼熟。
工厂外的窦涛一直守在车里,听见砰砰枪响,赶紧就呼叫就近警力赶赴支援。挂了电话,他也推门下车,径奔化工厂的大门。
弹夹已经空了。为抄近道追上凶徒,蒋贺之直接徒手攀墙而行,借助被侵蚀断裂的栏杆与工厂内部积储的杂物,不过几秒的工夫就攀上了工厂二楼,又拔腿追了上去。
黑衣人胳膊已经中枪,似知道后备警力将至,便不与他多作纠缠,纵身就从工厂二楼的窗口跃下,一猛子扎进了湍急乌黑的河水中,再没有冒头。
蒋贺之本也想跳河去追,但窦涛的叫喊声及时止住了他:“蒋贺之!这里有情况!”
蒋贺之循声而去,与窦涛一同停留在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门口。
“你中枪了吗?”
“没有,但那人的手臂被我打中了。”
像是化工厂的实验室,但实验设备俱已清空,只有屋子正中间还放置着一只常见的化工铁皮桶。高约一米2,口径60公分,桶上的蓝色烤漆早已剥落,斑斑驳驳的,如同一张狰狞的麻子的脸。废弃的化工厂一直积味不散,苯、酯、醇、醚、硫化物,五毒俱全,似发酵的臭鸡蛋,也像腐坏的烂菜心,但唯独这间屋子里异味最重,而且就是自这只铁皮桶里散发出来的。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深感十分不妙。
终于,蒋贺之深喘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走上前,伸手将化工桶的盖子揭开——
一只手滞于半空,他震愕地瞪大眼睛,再也动弹不了了。
窦涛及时跟近,只朝桶口看了一眼,也一样遍体起栗,又惊又骇。
桶内是一具仰着头的女尸,颈部凸起一道紫黑色的勒痕,应该是被勒死的,且从腐烂程度看,已经死去多日了。眼角垂着一滴血,犹如红色的泪迹,女尸死死睁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嘴巴半张,似含着一个未及吐露的秘密。
你已经很难从这张惨白狰狞的面孔上窥见她昔日的美貌了。
是佟温语。
一直在市局大门外蹲守的狗仔们差不多都消停了,蒋贺之跟随窦涛重新回到市局,一进大门就直奔高副局的办公室。他被一种强烈的悔恨情绪激刺得眼眶血红,浑身打抖,佟温语遇害的时候,他正在通往玕子村的山道上伤春悲秋呢。他张口就要求对方下令逮捕他曾经的老部下,沈司鸿。
老高也已经听说了佟温语遇害的消息,但惋惜之余,还是告诉他,凶手不可能是那位沈秘书。
“我不是偏袒自己的老部下,佟温语是被勒死的,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也已经出来了,那个时候沈司鸿在省发展和改革工作会议上发言呢。”高副局说,“你跟窦涛去东胜化工厂,不也与凶徒直接照面了么,同一时间沈司鸿一样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也没有中枪。”
“就算他有不在场证明,整件案子也肯定与他有关。”将一只小型录音机重重搁在领导面前,蒋贺之情绪激动,言辞激烈,“就在给他打完那个电话之后,我接到了这条提示我佟温语在东胜化工厂的陌生短信,还不足以说明他与佟温语的被害相关吗?”
“这当然说明不了什么。”录音里的沈秘书就没说几个字,老高试着劝他,“案子一定会破的,你也别太意气用事,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工作吧。”
蒋贺之还想辩两句,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老高接起一听,面色登时大变。
比起一位检察官遇害的“小事”,眼下全省军警都接到指令,启动重特大刑事案件应急处置预案,进入临战状态。
“周公子在湄洲失踪了,可能是被歹人暴力劫持了!”一改先前的慢条斯理。挂了电话,老高一刻不待地大步冲出办公室,朝四下大吼出声,“省厅联合指挥部已令省特警总队紧急出动,现通知我市、虞山、清河等其余周边市州尽快调集特警、武警、刑侦、治安等警力,随时准备出警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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