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又来求复合(6)
可直到上课,这位好学生也没来,反而是石远恩冒头喊班长出去了趟。
班长回来时注意到傅知淮的目光,便主动老实交代了:“他来替桑原请假。桑原昨天吃河鲜过敏,住院去了。”
“为什么是他来请。”傅知淮拧起眉头:“桑原父母呢?”
班长想了想,耸肩:“这我哪知道。你应该有桑原联系方式吧?可以直接问他嘛,你俩关系那么好。”
傅知淮没说话,扭头看着空座位。
这一上午简直清静得让他心烦,频频走神,还差点被老师点名。傅知淮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思绪就是要往桑原身上飘。
倏忽间,他又想起昨天傍晚那个身影。现在再回忆,那背影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课间操结束后,石远恩晃荡到七班队伍里,看样子就是有话要跟傅知淮说。
正好,傅知淮也有话要问他。两人一前一后,都摆着张生人勿近的冷酷脸,走到男厕所附近,石远恩烦躁地抓抓头发:
“傅知淮,我问你件事。就,你跟桑原不是同桌吗?你有没有发现,他喜欢你们班哪个人?”
傅知淮一愣。石远恩又补充:“男……男的。他性取向你也知道嘛。”
“……有吗。”傅知淮认真回忆,最后发现,桑原虽然跟班里各位都相处得不错,但关系最近的,好像还是自己。
“有,肯定有!”石远恩信誓旦旦地说完,又问:“哎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班哪个男生喜欢吃m市的蟹黄烧饼?就小小一个一个那种。”
傅知淮整个人颤了一下,没说话。
“我跟你说,你猜桑原怎么病的?这傻货为了买几个烧饼,专门跟老子跑到m市。说是探亲,结果自己在点心铺外头等了一下午,我他妈一转眼就找不着人,简直气死。”石远恩嘟嘟囔囔地骂着,忍不住也做出桑原标志性的叉腰动作:
“更气人的你知道是啥吗?他明明从小河鲜过敏,还非要嘴欠去吃那什么破烧饼。卧槽,大半夜给老子打电话求救,吓得我裤子都穿反了!”
他吐完苦水,看傅知淮并没有太大反应,顿觉无趣:“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要是没事呢,就帮忙注意一下,看看是你们班哪个狗东西勾引桑原。让我知道,非弄死他不可。”
“桑原在哪个医院?”
石远恩转身的时候,听到傅知淮这么轻声问。他没在意,大大咧咧地说:“就在城北的私立疗养院住着,不远。你要想去,放学跟我一起。”
“不了。”傅知淮垂下眼睛,冷冷淡淡地说:“你让他早点回来上课。”
0.7
桑原病好回学校,已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他错过了第二次月考,傅知淮的许诺自然也不了了之。
他是在晚自习第二节课间到校的,进门时,张薇正坐在他位置上跟傅知淮讨论问题
桑原走过去放好书包,抿抿嘴跟两人笑一下算是打招呼,就又出去了。
大概是吃了半个月清粥小菜的缘故,桑原比之前瘦了一圈。他俯身趴在走廊边,宽大的校服微微飘动,看着跟要被晚风吹跑似的。
石远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脸颊上还残留着刚被余熙捏红的指印,却仍高兴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桑原!病好了还不高兴?”
桑原撑着脸,烦躁地说:“高兴个屁,老子快被白米粥给灌成厌食症了。”
石远恩更乐了:“让你再欠,吃啥不好,非得贪那一口蟹黄。哈哈,长教训了吧?”
桑原不说话了。石远恩就纳闷,心想这狗东西住个院,怎么还住出个动不动就沉思的习惯,搞得跟个酸不溜丢的文青一样,真有意思。
他伸手去戳桑原胳膊,戳了好几下,桑原也没反应。石远恩变本加厉去拧他脸颊,桑原终于拍开他的手,轻描淡写地瞥过来:“干嘛,手痒得慌?去找条狗互相咬着玩吧,别烦我。”
“嘿,真当我看不出来你单相思呢?”石远恩撇嘴:“说吧,暗恋你们班谁。我可以用我被拒数十次的经验来帮你看看,到底有没有希望。”
桑原说:“没有了。”
“为什么?”
“人是纯直男,有女朋友了已经。我不去惹那个嫌。”
石远恩安静了。
晚风哗哗刮过梧桐树,石远恩犹豫着开口:“桑原,你别吧……你以前不这样。要是喜欢傅那什么,你不早说了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桑原扭头望着他,眼里映满摇晃绿影和盈盈水光:“我也不知道,远恩……我怕得很。”
到底怕什么,他没说,石远恩却能想明白。
这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些年来他对桑原的误解之深。
石远恩一直以为桑原是那种喜欢谁就要立刻表白、然后昭告天下的类型。毕竟江燃是,初中不懂事时糊里糊涂的恋爱也是。
可现在这个桑原竟然有了顾虑,喜欢傅知淮也默默藏在心里,只敢磨磨唧唧伸出触角,小心地探一下,再探一下。
石远恩不敢确定,桑原这是被江燃伤着了,还是真的真的太喜欢傅知淮,喜欢到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他摸摸脑袋,苦恼地说:“你喜欢个人怎么这么麻烦,真操蛋。”
桑原叹了口气,埋头让咸涩的泪珠滚落在袖子上,洇开不痛不痒的小片水迹。
跟石远恩又聊了会天,桑原收拾好心情回到教室,张薇已经不在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越过傅知淮上位,而是默默从教室后排绕了个大圈。
低头拿课本时,桑原看到桌屉里堆满了零食,而傅知淮的课本已经拿回去了。
他嗓子哽了一下,又立即释然,低着头认真看书,只是脑子里还嗡嗡响。
刚才聊天那会儿,石远恩就老实说了他去找傅知淮交流的事。桑原现在可以确定,傅知淮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了。
所以他做出这种反应,也不算奇怪,而且可以说是比较委婉的拒绝方式了。
一节课没听多久桑原就神游天外,后来干脆戴上耳机,埋着头睡觉。
迷迷糊糊睡到放学,坐在前面的班长敲桌子喊他,桑原抬起头,发现傅知淮已经走了。班长看着他,惊讶地说:“桑原,你脸好红。”
“是吗?”桑原勉强笑笑,感觉头有点疼:“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班长伸手摸了下他额头,惊道:“卧槽,你绝逼发烧了!”
“我认识你这么久,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有这么娇弱呢?吹个凉风都能烧起来。”石远恩不解地把一勺粥递到桑原嘴边,拧着眉头说。
桑原别过头,嗓音含糊嘶哑:“放糖了吗?我不吃白粥。”
“糖?你想得美。”石远恩骂道:“就你现在这破样,有稀饭吃就不错了。”
桑原别过头,半张脸陷在枕头里,脸色仍是不正常的潮红:“那你让医生给我打葡萄糖吧,不想吃饭。”
“祖宗,你不吃,回去你家阿姨念叨的还得是我。”石远恩固执地举着勺子:“给个面子,吃点,就一口。”
桑原给面子抿了一口,石远恩差点跳起来欢呼雀跃,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让护士站放大广播:503号床的桑原祖宗吃饭啦,可喜可贺!大家呱唧呱唧!
“来,一口都吃了,再多一口也没啥。”石远恩哄他:“再吃一口,我给你放糖。”
这一勺还没喂到,余熙给他打电话过来了。石远恩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跟手机:“熙熙,你吃饭没有?我啊?我还在疗养院伺候祖宗呢。”
桑原轻笑两声:“准假,准假。陪你女朋友去吧。”
石远恩摇摇头,又哄了余熙两句。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露出为难的神情,看看桑原,最后叹气:“行,你等着,我很快过去。”
放下碗勺,石远恩还颇有些歉疚:“不好意思啊小舅,余熙说是不舒服,低血糖又犯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我得帮她买药。”
桑原说:“还愣着干嘛呢你,赶紧去啊。还跟我不好意思起来了,简直可乐。”
等石远恩走了,他一个人卷着被子翻来翻去,又觉得无聊,只能睡觉。
睡到半下午,被姐姐的电话吵醒。桑原迷迷糊糊地凑过去接通:“姐,干嘛啊?”
桑珠儿听他声音不对劲,急得都快哭了:“你病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爸妈忙,至少我能回去照顾你呀。还要石叔来打小报告!桑原,你真越长越回去了。”
桑原嘿嘿笑了两声:“我呀,很快就能恢复了。你弟弟这身钢筋铁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姐,你好好度蜜月,不用担心我,到时候多拍点照片回来,让我参考参考毕业旅行去哪玩。”
桑珠儿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才高二呢,就想毕业了。我跟你姐夫昨天刚到慕尼黑,他过几年估计要在这边工作,先来玩玩,熟悉一下环境。你想来,把病先养好。暑假我给你订机票。”
“是吗?他要去干嘛,开啤酒厂?”桑原爬起来喝了点水,又倒下去,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酸溜溜的。
之前的两口白粥根本没喝饱,桑原扭头看看床头柜上的果篮,想吃又懒得动,最后还是把头再偏回去,免得看着眼馋。
使尽三寸不烂之舌,最后,他总算成功掐灭了桑珠儿要回国的想法。挂断电话,桑原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真是立下大功一件,过年姐夫不给个大红包都对不起他。
他软绵绵地翻个身,眼角余光瞥到床头柜上多了个保鲜盒,里面装着一瓣瓣削好皮的苹果,抬手就能够到。
这要是再懒得动,那他真可以不用做人了。桑原脑子发糊,也没仔细寻思为何会多出这么一盒苹果,努力爬起来靠着枕头,把盒子抱在怀里,又看到苹果上已经插好了牙签。
真是太贴心了。桑原感动得涕泗横流,拿纸巾匆匆擤干净,便开始专心吃苹果。
事实上他嗓子疼得厉害,根本吃不了多少,只能一点点地吞咽。
吃了一小瓣,门边出现个人影。桑原抬眼看去,傅知淮拿着他的杯子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近了才说:“水凉了,我重新倒了杯。”
桑原艰难地说了个谢谢,低头再看怀里的苹果,味道再好,他也吃不下去了。
傅知淮放下水,随意地坐在床边,桑原立刻朝旁边退了退。他自己一身汗味儿也就算了,要是沾到傅知淮身上,那可真是太糟糕。
“难受得厉害?”见他发愣,傅知淮主动开口问道。
桑原摇摇头,把盒子放到床头柜上,揪着被子,找不到话说。
傅知淮来这儿干嘛,不陪女朋友的?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跟他作对似的,张薇从病房门口探出头:“嗯……桑原?”
傅知淮站起来朝她看去,语气不太对:“你怎么来了。”
“我,我就……跟着你来的。”张薇扬扬手里的一网兜荔枝:“桑原不是病了?来看看他嘛。”
傅知淮拧着眉头,挡住桑原的视线,却还是听他说:“来了进来坐嘛,站着不累啊两位?”
张薇有点尴尬地笑笑,小步走近,先看傅知淮再看桑原,然后小心地把荔枝放在保鲜盒旁边:“桑原,祝你早日康复啊。”
桑原耷拉着眼皮很累的样子,嗯了一声。
靠,谈恋爱都能谈到他病房里,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薇又看看傅知淮,慢慢朝他身边挪。这段时间,傅知淮一直跟她同路回家,这让她原本灰暗下去的小心思又有些复燃。在班里偶尔被周韵娇排挤时,张薇也有了不在意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