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中心(2)
作者:吃素
时间:2019-01-15 11:54:27
标签:女装 土味
“都吐我脸上了,赶紧回去。”香香姐转头又骂野萍,“你打又打不过他,天天招他干吗?活该挨揍。”
“我新买的口红一百多!”野萍坐在地上哭,细胳膊细腿上都给划出道子来。
“那也是你先招他,你不理他他动你吗?”香香姐烦得要死,一手把他推开,“别几把巴吐了,比你矮那么多你也下得去手,把他脸挠花了跟你没完!”
“我避开脸了。”他叉着腰说:“下次给你毁容!”
野萍哇哇大哭:“香香姐偏心!他打你台柱子你都不管!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香香姐累得没脾气:“我不管你早让他打死了,你什么待遇你自己不知道?摸着良心说话。”
野萍哭声低下去,抽抽搭搭的。香香姐给他关门,锁坏了关不严实:“我他/妈天天给你们换锁玩了。去去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揍他出屎!犯我美美者,虽远必揍!”
揍完了人格外开心,他嚷着一点都不押韵的口号班师回朝。化妆台上能用的收一收,不能用的划拉到垃圾桶里,便宜货也不心疼。回卧室锁好门,从衣柜深处掏出一台旧笔记本电脑来,垫在腿上打开。
电脑太旧了,软件打开要十分钟,图片做一半就带不动。他骂了一声粗暴地合上,重新丢回到衣柜里去,卷着毛毯睡觉。
走廊里传来香香姐的高跟鞋声,喊“乐乐上哪儿去了?”
他戴上耳机,按下MP3的播放键。
听过一万遍看过一万遍,前奏一起,MV的画面就出现在眼前。他在硬邦邦的床上摇头晃脑,轻轻哼唱:“But if you're thinkin' about my baby,It don't matter,If you're black or white.”
听完一张专辑,静谧的间隔中,他听见隔壁的开门声。乐乐回来了。
乐乐是个妖儿。想当女的可没钱做手术,被家里打出来又找不到工作,钱花完了就去工地站街,一次三十到五十。没几天后面就受不了了,偶尔被人发现是男的还挨打。后来遇上个“前辈”,教他门道,光靠手就能给瞎眼爷们儿骗出一炮。
有钱吃饭以后开始交男朋友,一个赛一个的败类,心情不好就把他打得半死。有看不下去的同行把他介绍给香香姐,香香姐看他长得好看,嗓子也不错,就留下来打个杂。野萍挖苦他,说他离不了男人,但凡长个几把的勾勾手指头,谁都能领走,早晚得回去站街。
乐乐也不回嘴,垂着头就是个笑。
别看香香姐台上演得黄,台下却不允许卖屁股,说艺术的黄不是真黄,别把剧团搞成淫窝。
将异装癖发展成事业,香香姐势要把国色天香打造成全省知名反串剧团,拥有自己的剧场。爱异装的异性恋、爱异装的同性恋、想当女人的男人、当了一半女人的男人,形形色色,唯一共同点是心比天高,文化水平不高。
关掉MP3,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去包子铺买了一屉包子,搬个塑料凳在一楼看香香姐排练,今天是《反串版金瓶梅》,野萍演潘Jin莲,跟演西门庆的男演员贴一起摸摸索索。
“美美,今天宣传单能出来了不?”
他点点头,“下午拿回来。”把包子塞进嘴里,上楼换衣服。再下楼的时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青年。T恤,衬衫,牛仔裤,双肩包,粉色的头发用棒球帽遮住了。
先去电脑城逛了一圈,发现想要的那台电脑降价了,粗略算算,也得让文化人摸三十多次。
又去找家二手商铺,问他背包里那台旧电脑,对方给了他一个比摸肚皮还低的价格。他便又乖乖塞回去,掏钱买了块移动硬盘,到网吧去装素材。剧团宿舍的网,只能聊QQ,开一张高清图片都要五分钟。
看看时间去了一趟新姐的图文快印社。快印社开在大学城边上,学生夹着资料来来往往,他压低了帽檐跑到楼上去,拿回几袋“国色天香新版《金瓶梅》”的宣传单来。野萍衣襟大开,露着大腿骑在Xi门庆身上,旁边站着香香姐饰演的王婆。图是他做的,连照片都是他拍的,凭这点本事能抵不少房费。
回剧团把宣传单给小豪,香香姐催他化妆。他蹬蹬蹬上楼去,换上亮片小连衣裙,渔网袜,绑带高跟鞋,变成美美拎着化妆箱上中巴车了。
“今天去夜巴黎!”香香姐说。
第三章
各大夜场、酒吧的午夜表演是国色天香的主要经济来源。野萍在台下被他揍得嗷嗷哭,台上一张嘴一扭腰就有一大票粉丝叫好。
“香香姐,我没钱了,多给点活儿!”他一边画眼影一边说。
不是剧团固定演员,要想挣口饭钱得靠香香姐给安排表演,当日结算。
香香姐没说话呢,野萍回头笑他:“你三百块去补腚门子了?”
“给你加棺材板,怕你逼大装不下。”
野萍抬手要扔东西,被香香姐一瞪,张嘴无声地骂“Cao你妈”。
“那得排练,能说上就上吗?”香香姐想了想,又说,“你搞个外国歌曲,听不懂没事,要动感火辣的,日韩也行。”
“哎。”
野萍转回头去叨逼叨,临下车又被他踹座椅,香香姐骂他“把椅子踹掉让你赔车”。
“红哥!大红哥!”香香姐走进夜巴黎后台尖着嗓子叫。有认识的演员跟他打招呼,夸他屁股又大了,被香香姐翘兰花指骂“小B崽子跟谁俩呢?”
小B崽子们哄笑,给他让出座位来。香香姐要是开心,就愿意带他们赚点零花。
大红哥背着自己的六十块LV,匆匆从外场赶过来,一脸疲累相:“准时啊,我的姐。”
大红哥是夜巴黎的艺术总监还兼着经理,编排节目、做主持、拉客人又得处理秩序。老板非要招个能服软能硬刚、比男人好使的女经理,却一直没招上来。
香香姐掏出一叠宣传单,大红哥扫了一眼,“一会儿咱俩研究研究。”夜场节目得常换,客人腻歪了消费就起不来,大红哥时常感叹现在活儿不好干了。
没上场的演员都在后台挤着,小梦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美美,有烟吗?”跟他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农村小姑娘,还不到十九,年纪比他小,烟龄却比他大。
“还抽,让客人闻见怎么办。”说是这么说,还是把烟掏出来了。
“没事儿,又不真亲嘴。”
俩人出门把烟点上,抽到一半,身后有人叫“姐姐”。他一回头,卖啤酒的小姑娘又改口:“不是,哥……?”
小梦嘎嘎笑。
“叫美美姐。”
“哎,美美姐。”啤酒妹扭着手不好意思,“姐,我刚来的,照顾一下呗。”
他指指小梦:“小梦照顾你,我不是这儿的。”
“梦姐,照顾照顾呗。”啤酒妹掏出烟盒,脆生生地管小梦叫姐。
小梦熟练地拿出一根,“一会儿你看我和美美姐上哪桌你去哪桌。”
啤酒妹欢天喜地地走了。
小梦抽完烟正好上台,跳中式特色大腿舞。她跳舞跳得好,有人夸她像专业的,小梦吐个烟圈儿说:“专业的哪能到这里来?”
跳完了,舞女们跳下舞台寻找目标。小梦找到一桌理想客人,一屁股坐在人家大腿上,作势要他摸胸。灯光追上去,小梦的白嫩大胸呼之欲出。
被同伴起哄吹口哨的男人腆着肚子,得意得仿佛天选之子。小梦妩媚地解开自己金色假发的头带,蒙住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手抓住两个软乎乎的乃子。有人把头带一扯,他腿上的小梦变成美美了,手指缝里露出硅胶的边来,挤着眼睛娇声叫:“哥呀,请妹妹喝一杯呀!”。
“操/他/妈的。”男人骂,手被烫着了似的拿下来甩,客人们笑成一团。
小梦适时地把他手捉住按在自己胸上,男人喜笑开颜的听舞女们围着他唱:“哥哥喝一杯呀,妹妹干一瓶呀;哥哥喝一瓶呀,妹妹来躺平呀!哥哥来一箱呀,姐姐妹妹一起香呀!”
小梦问:“哥呀,要多少呀?”
男人笑得肚子都颤:“来一箱!”
啤酒妹提着两提冰镇酒跑上来,啪啪啪开了一提,“两姐妹”当场各吹了两瓶,在男人腮帮子上留下红唇印,打着酒嗝下台去了。
小梦跑出后门在垃圾桶旁边吐了。
他给她递了一瓶水,和一颗水果酸糖。小梦漱完口,嘴里嚼着糖,蹲在门口说:“我做人流去了。”伸手把呕吐的眼泪抹掉。“人流钱都拿不出来,我要跟他分手。”
说完又叹气:“我不能再流了,再流生不了了。”
他不知道小梦的“他”是谁,安慰道:“红哥捧你呀,你不如跟大红哥吧,他还没老婆。”
“他花得很,外面妹妹很多的,我不操那个心。”小梦把头靠在他肩上:“美美呀,你不扮女人的时候多帅呀,又高又好看。将来要是你也没有对象,咱俩结婚好不好?”
他笑得都要岔气了,说:“我可不跟胸比我大的结婚!”
嚼完糖,他俩重新回到后台。
上台三回,喝了六瓶,喝到他断片儿。小豪和香香姐给他抬上车,半夜吐了一地,醒来都第二天下午了。
“Cao他妈,碰上较真儿的傻B老爷们。非得真喝!”香香姐给他送了一碗方便面,把演出费搁桌上。帮卖六箱酒的提成,夜场和小梦分完也没剩多少,总共二百一。
香香姐甩给他二百五,“看你像个二百五,凑个整儿。”
他很久没喝吐了,以前不会耍心眼儿,整瓶整瓶的干,天天晚上不省人事吐满身;后来小梦教他,喝一半浇一半,一样是洗衣服,客人看湿身还高兴。
“谢香香姐,爱你!”
“别扯没用的,你要进我团里用得着干这活吗?”香香姐看他吃完,把面桶扒拉到一边。“来吧,待遇比不上野萍,那也差不了多少。”
他笑:“我要真进,你家野萍当场就上吊自杀。”
“他吃屎都要吃尖,怵你长得好看,打扮还洋气。你何必跟他一样的?瞅瞅你现在喝的,白瞎小模样儿了!”香香姐捏他下巴摇晃。
“我懒,累得慌,没野萍那两下子。”
野萍梦想从夜场登上央视舞台出人头地。哪像他,一晚上能挣够五天饭钱就绝对不在第四天找活干。
“你才二十三,你他妈这样活到老怎么办?”
“活一天算一天,活不下去死去。”
香香姐伸手抽他脑门子,“你死外边去!”见说不动他也就不费口舌,叫他赶紧找“外国歌”。把房间收拾收拾,他跑香香姐电脑上去上网,找个韩国性感女团的MV,扒人家动作。
“蜜桃舞,怎么样姐?Sao不Sao?”他拍自己屁股。
香香姐跟他一起学,扭腰扭得比他好看多了:“你这二两腚也叫骚?老爷们儿喜欢肥屁股知道不?你身条儿太硬,一点都不女人。”说完抖屁股弯腰。香香姐一个大老爷们唱演编导能支起个剧团,从里到外是有真才华的。
扒完动作扒服装,网店买几套情趣连体衣,细网眼,外罩开衩开到肚脐眼的小裤衩。香香姐又配上羽毛大头饰,亮片胸罩,小西装。
练了一周,他穿着这一身假唱真跳三首歌,一个星期挣了一千二。钱到手又不想干了,香香姐给他一顿臭骂,他就学乐乐,光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