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幻想(57)

　　赵柏冷笑一声，给了身边的陈斌一个眼神。
　　“照我说啊，你们这些暴发户的想法可真奇怪。”陈斌走上前来，挽起袖子，不急不慢地搬过来一把椅子，往郑海面前一坐，“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给点贿赂，篡改病历，堵住医生的嘴，就能高枕无忧了？”
　　赵柏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涉事医务人员已全部被停职调查。据郑天瑜的主治医生交代，两周前郑天瑜的母亲孙琳毓曾带她到医院，对下体的撕裂伤口进行缝合。缝了几针，开了多少消炎药，期间他们说了几句话，都被完完整整地记录在了医生电脑上的备份文件夹里。”
　　“至于郑天瑜失踪前的那个晚上——”
　　锐利的眼眸逼视着郑海，似是要将他一剑刺穿。
　　“——你干了什么禽兽事，你自己知道！”
　　郑海面色煞白，全身不住地哆嗦。
　　“我……我爱她……”郑海像一只受了惊的鸵鸟一样，低着头，把脑袋埋在自己的手臂里，“我控制不住，只要见见……见到她，我就……我就……”
　　“她是我亲生女儿，我最爱的人……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又小又白的身体每天穿着小裙子在我面前跳来跳去。一想到她长大以后就会有男人觊觎她，名正言顺地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我我……我就恨不得直接把她糟蹋了……”
　　陈斌倒了一杯水，回到椅子上，一饮而尽。赵柏则一动不动地直立在屋子正中央，死死盯着郑海，右手掐着报告纸，手背上青筋近乎爆裂。
　　“然而，你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做，”陈斌见赵柏沉默，便自觉接了话，“你知道你不应该碰她，你以前也只是想想。但是在两周前，你又为什么突然强奸了她？”
　　“因为……因为……因为……”郑海痛苦地用抓着头皮，“因为她穿了那件衣服！”
　　“衣服？”
　　“就就就……就是那件收腿的人鱼装！”郑海瞪着眼睛，“她晚上就穿着那件衣服在镜子面前晃，见到我还跑，我一生气，脑袋一充血，就……”
　　“啪！”的一声，一沓厚厚的报告纸就从郑海耳畔掠过，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一共对她动过几次手？” 赵柏的眼睛里似是要喷出火来，“你让她受过几次伤？从实招来！”
　　“两两两——两次！”郑海不顾一切地大吼着，“两周前一次，四天前一次。两周前从医院里出来以后，琳毓说我要是再敢干这事，她就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跳河，所以我就没再敢碰天瑜，但是……”
　　郑海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在周围人的逼视下咽了咽口水，最后，似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道：
　　“但是我买的那些孩子，突突突突然不见了！”
　　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
　　“买”的孩子？什么叫“买”的孩子？用钱买来的孩子？
　　如果此类事情发生，那么就极有可能是一起涉及人口贩卖的重案！
　　“哎……不对……”郑海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住了嘴，语无伦次地辩解，“我买的……娃娃！就那个……那那那那个……塑胶娃娃！情趣娃娃！网上卖的那种！我还留留留……留着包装……”
　　郑海看了看赵柏，看了看陈斌，又看了看押着他的警员，似是在求助。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屋内几个人充满威压的视线下低了头。
　　“我说，我全都说。”郑海艰涩地开了口，“不不……不过我也是受害者，你们可得维护我的权益！”
　　赵柏嗤笑，也学着陈斌搬了个椅子坐下，抱起手臂叠起双腿。
　　“你给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至于是谁的罪责，法律自会判定。”
　　郑海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头。
　　“两两两两个星期以前，琳毓把天瑜从医院里带回家之后，我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那人说，他知道我在为什么而苦恼，还安慰了我几句。最后他问我，既然自己的女儿碰不得，那为什么不去试试其他的孩子？”
　　郑海把十根手指绞在一起，不停地揉搓着。
　　“但但但是我说，其他人的孩子也是孩子，家长都看得死死的，我怎么敢碰？于是就想挂电话，但是那人突然又说，那些孩子原本都没爸没妈，整天没吃没喝，大冬天只能冻着在街上流浪。如果我能收留他们，那那……那就等于做了件善事，给自己积了大德。将来我女儿长大后要是知道了，也会原谅我。”
　　赵柏眯起了眼睛，一个可怕的推测在脑中形成。
　　“所以你就‘买’了那些孩子，供自己发泄兽欲？”
　　“不不不不是的！”郑海猛地起身，几乎要蹦到桌子上，“不是买的，是收收收……收留的！我自愿把孩子们接回家，给他们提供吃住！但是……但是……”
　　郑海脸上一副快哭出来了的表情：“但是后来，那个给我打过电话的人又来电话了，他他他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交给他三百万现金，他就让我这个恋童癖禽兽登上第二天的头条！”
　　“你给那个人钱了？”赵柏问道。
　　“给给给给……给了，当然给了。那人看我好欺负，又有把柄在他手里，之后就又敲诈了我几百万，还把我当跑腿的使，我一气愤，就就就想，我往那些小孩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他们不就相当于是我买的吗！反正他们全是孤儿，吃我的喝我的，总得付出点代价吧！所以我就……就……就干了那档子事……”
　　“那后来你怎么又说，孩子丢了？”陈斌开口问道。
　　“大概五、六天以前，我照例去地下室看看他们，但但但但是发现他们全都消失了！”郑海哭诉道，“有人趁晚上把他们全偷走了！肯定是那个狗娘养的勒索犯！骗人骗钱，害人不浅……”
　　赵柏起身，俯视着郑海，冷冷道：“把你的地下室钥匙交出来，地址写在纸上。”
　　郑海闻言，愣愣地盯着他，却不动作。
　　“赶紧的！”
　　郑海这才抓起桌上的纸笔开始写字，写完以后便唯唯诺诺地把纸递了上去。
　　“钥钥钥钥匙在我家客厅西北角柜子的第第……第二个抽屉里，”郑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语气绝望，“你们查吧，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赵柏拿过纸条，匆匆瞥了一眼，便将其塞进了口袋里。他挽起袖子看了一眼时间，随即对一旁的陈斌道：“这边麻烦你先看着，有新情况就及时联络我。”
　　陈斌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赵柏走到门口。
　　而赵柏却突然回了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惊魂甫定的郑海，问道：
　　“你一共‘买’了几个孩子？”
　　“啊……啊！十……十一个。”
　　十一个？
　　赵柏皱了眉。
　　“他们的面貌和着装上，有没有什么特点？”
　　“面貌，没发现。至于着着着……着装，”郑海挠着脑袋，拼命回忆，“我想起来了！我接他们回家那天，他们都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好像是戏剧服装一类的东西。后来我问那个勒索犯这是怎么回事，他说——”
　　“‘你不是喜欢人鱼吗？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额外赠礼。’”
　　


　　第八十章 正片即将开场 请找好位置后迅速入座
　　郑海“买”来的那十一个孩子，正是两周前大巴坠崖案中，尸体身份无法辨别的那些人！
　　赵柏用指尖碾着口袋里那张纸条，边走出审讯室边思考。
　　也就是说，就如之前的推测一样，那些孩子事实上并没有死亡，而是被某些人出于某种原因，借“大巴坠崖”这起事故，诱拐并藏匿到了某个地方。
　　而作案人不惜制造如此轰动的事故也要把孩子们拐走囚禁起来的原因，也就明朗了起来。根据郑海的证言，嫌犯先把那些孩子送给一个色欲昏心的恋童癖，再进行敲诈勒索，以此赚取高额封口费。
　　但这十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体型较小的孩子，也不可能被凭空从一个地方移到另外一个地方。所以，郑海的藏孩子的仓库附近，必定曾有过装着孩子们大巴或者厢式货车经过。
　　“宋佳，”赵柏走到不远处正低头吃泡面的人身旁，轻轻地把写着郑海仓库地址的纸条放在桌子上，“麻烦你去交警总队调一下这个地方附近路口的监控，时间点分别是两周前和四天前。”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把开进去和开出来的车的牌号都查一下，尤其是大巴和货车，车主所有信息务必调查清楚。”
　　这活派得让人猝不及防，正喝着汤的宋佳不由得呛了一下，赶忙抽了张面巾纸擦擦嘴，抬头道：
　　“行，你等下。”
　　宋佳把面碗和筷子收拾了，便起身套上外套准备出门。
　　“哎对了，”宋佳看了一眼赵柏，又刻意环视了一下四周，挑挑眉，低声问道，“一直跟你在一块的那个简美人呢？上次出门之前还看见他了来着。”
　　“你说简杨啊？别管那个懒货。”赵柏摸遍了全身口袋，终于摸出了一根漏网之烟，“他回来的时候困了，我就把他先送回家了。”
　　赵柏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个打火机，擦了三下打着了火，凑到嘴边，却没点上：“咱们这边也快完事了。只要找到那辆孩子们上过的车，顺着查，就能查到那个绑架勒索杀人犯。”
　　“——前提是一切顺利。”
　　宋佳默默点了点头，用手指把桌上的纸条拈了起来，细心折好后塞进了钱夹里。
　　“另外，我带人去郑海那仓库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线索。”赵柏又“啪”地把打火机盖扣上，两指夹着没点着的烟，瞥了宋佳一眼，“不过话说回来，孙琳毓怎么样了？看你这么快就回来，她没事了？”
　　“据医生说，情况已基本稳定。”宋佳难得地笑了笑，答道，“人安静下来了，孩子也保住了，只要她不再经历剧烈的情绪起伏，把孩子生下来是就是完全没问题的。”
　　说罢，宋佳又用手遮了遮面部，刻意压低声音道：“是个男孩，可健康了！你先别告诉她和她家人，医生不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