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心(91)
卧室极静。
无声无息。
很久,周唯的沉声缓缓响起,泛着沙哑:“我不信……就是亲眼看见我他妈都不信……真的,我没法信!……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从记事起我就只有他,他是我妈,是我爸,是我亲哥,他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不可能这样!!绝对不可能!!”
湿气在眼中放肆升腾,大颗泪滴往下滚落,周唯抹了把眼泪,湿着眼眶望向对方:
“对不起,武文殊……我不能停下来,我必须找到他,我要当面跟他问个明白他他妈逼为什么这么做!!要真是……真是他……”周唯龇牙咧嘴,压着抽泣,狠绝地发声:“他要真的被捕了,坐牢我天天去看他,吃枪子我他妈给他收尸,我要陪着他,死也要陪着他……他是我哥……在我妈肚子里……我们……就在一起……”
再说不下去,周唯哭着,咬不出字。
武文殊搂过他,把他的头使劲按向自己肩膀,这个人紧紧抓着他不放,连那只用不上力气的手也是如此,他听到他痛哭的声音,失声地,悲凉地,动情地,回荡在整个卧室之中……
第79章
到底怎么从甜甜的爱爱发展成难以自制地痛哭,周唯自己都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他是真的在武文殊怀里哭痛快了。
眼睛肿得睁不开,火辣辣干得要命,他上手使劲揉眼睛,被武文殊阻止,让他平躺在自己膝盖上,为他点眼药。
一两滴药剂落入眼中,冰凉舒畅的感觉让周唯不禁低吟出声,扶上武文殊胳膊的手微微收紧……
放下药瓶,武文殊为他按摩。
周唯从没觉得这个人手法会这么厉害,手指柔软灵活,像含在嘴里的棉花糖入口即化,他拨弄周唯的眼皮帮助药水吸收防止测流,捋他的头发,在太阳穴上不停地轻轻揉捏,轻拍额头,用不硬不软的力道按压头皮……
“师傅好手艺啊,多少钱?下次还找你。”周唯笑。
“我不要钱,免费。”
“真不错,那来个全套吧,我还要前列腺按摩,带肉棒有温度的那种。”
武文殊上手狠狠一掐。
对方嘤地一声,受用地咬紧下唇,扭捏羞涩:“……要开始了么?”说着起来便往武文殊身上爬,粗鲁地拉拽他的内裤:“来嘛……我要嘛……给我……快给我嘛……”
武文殊笑骂,打他屁股。
周唯来劲了,弯下腰,强行攻击他下盘,非咬到那两坨肉不可……
武文殊抗拒地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说他个骚逼浪货,要翻天了。
两人扭打纠缠在一起,不知不觉战场又回到床上……
刚想梅开二度,叮咚叮咚的门铃声从一楼传上来。
一把将周唯掀翻在床,武文殊笑着下战书,说等着,一会回来玩死他,他把睡袍穿好,下楼前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拨在静音位置,阻挡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除了公司电话外,还有几条李宝祥的。
在新沂,武文殊没能接到李宝祥的电话,后来他打回去,李宝祥并没在电话里说出什么,而是让武文殊回到北化第一时间找他。
对于武家,李宝祥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这个人年轻时便为武家效力,干了大半辈子,最开始是武刚公司里一个最普通的小职员,那时的中泰才刚刚起步,武刚病逝后,他成为蒋玉珍的专属司机,车一开就是三十多年,与蒋玉珍非常亲近,深得蒋玉珍的信任。
武家人丁凋落,蒋玉珍育有一儿一女,武刚去世的那一年,武文殊六岁,他姐姐武小玲八岁,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还要打理公司实属不易,李宝祥跟他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武文殊从不过问,更不会干涉,但无论如何他心里明白,这个人早已与同他们武家有着不可分割千丝万缕的牵绊,往重了说,算是武家半个至亲。
武文殊一边回拨电话,一边往楼下走。
拨叫的铃声在听筒里一遍一遍回响,却与门外不知谁的手机铃声恰好重叠上了……
……
…
等在二楼卧室的周唯抽了半根烟还不见人上来,索性下床,他草草穿上内裤,披着睡袍,下楼去找武文殊。
不知谁把烟头掉拖鞋里了,他三蹦两蹦下了楼,哎哎哎地嘴里叽歪,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把那只穿着硌脚的鞋脱下来往地下磕,发出呯呯的响动,一抬头正与玄关外两个人投过来齐刷刷的目光相撞。
门里是武文殊,门外是上次那个衣着整肃有些岁数的男士。
周唯一下子记忆倒流,猛然想起这人就是蒋玉珍的司机,他一惊,迅速起身拍拍屁股,全身僵硬……尴尬,甚至有些惧怕。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李宝祥,上一次用什么‘助理’的烂梗蒙混过关,而这一回却又逮个正着,他简直百口莫辩……最要命的是,他和武文殊两人还他妈穿着同款的睡袍!!
周唯硬着头皮走到武文殊身边。
扯起嘴角艰难地笑笑,算是打招呼。
李宝祥却不再友善,他理都没理周唯,面容木然肃穆,冷冷睨了一眼两人手指上款式相同的戒指,开口:“武先生,好久不见,您近来可好?”
“祥叔,不用客气,我是您的小辈,不必加敬语,”武文殊笑笑:“我最近忙,这周就去疗养院,妈那边还好吗?治疗如何?”
“蒋董事长身体指标大部分合格,胃口也比之前能吃很多,就是病情还……”李宝祥拧紧眉,长吁口气:“慢慢来吧,只要不恶化就好。”
说完,他冷冷瞟向周唯,眼神锐利如刀,透出毫无掩饰的……敌意。
周唯一惊,愣在那里,没等他反应,李宝祥沉声说:“武先生,可以让外人回避一下吗?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给您说,这关乎整个武家的命脉和根基。”
武文殊困惑,转头望向周唯,为难,欲言又止……
周唯不想让他难做,主动提出离开,说是饿了,去外面吃个饭。
直到他换好衣服从二楼下来,两人都是缄默的状态,武文殊看向周唯,表情蕴着满满的歉意,而李宝祥的眼神却是戒备和一种无由来的蔑视。
穿上大衣,周唯快速闪身,跟李宝祥擦肩而过。
一直到人行渐远,李宝祥才将目光收回,他问武文殊:“我可以进来吗?”
对方忙将他让进屋,叫李宝祥到二楼的大书房等他。
迅速来到厨房,关上门,武文殊一边煮水泡茶,一边给周唯拨打电话。
那边的声音明显不太高兴。
“你在哪里吃饭?”武文殊看了看腕表:“要不等等我,我完事……”
“等不了你,早上没吃,我饿得难受。”对方声音冷淡。
“行吧,那你先吃,一会儿我找……”
咔嚓,盲音。
武文殊抿紧嘴,皱眉。
**
同一时间,在别墅区步行的周唯心里一阵光火。
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场恋人重逢温情脉脉怎么就演变成自己被逐出家门,挨饿受冻,像一只被抛弃的野狗在外面游荡无依,他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得罪这老头了,看他这么不顺眼。
周唯烦得胡乱揉抓自己的头发,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记起好像这个人提到过武家的‘命脉’‘根基’,他猛地一惊,立刻拿出手机,插入耳机线控,打开监控软件。
没费几秒,他就搜索到他们在二楼的大书房。
书房很静,茶水细细流动,倒入杯中,一阵水流声响充斥在周唯的耳机里,监听装置就放在抽屉内侧,位置近,武文殊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中空的感觉,音色清晰。
……
…
“祥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武文殊将泡好的茶向对方那边推了推。
李宝祥拿起来,徐徐吹着热气,动作很慢,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就在武文殊开口催促时,李宝祥说话了:
“武先生,您知道小武少爷曾经跟蒋董事长做过一个交易吗?”
武文殊没接话,脸色却变了。
李宝祥将茶放下,一声重重叹息:
“按照交易约定,小武少爷将他的精子赠送给蒋董事长任凭处理,您也知道,那个时候蒋董并未发病,神志清晰,您跟韩婷婷女士一直无后,蒋董唯一的念想就是要为武家延续香火,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小武少爷他……”
“叫他武喆。”冷冷地,武文殊打断他。
“啊……武喆少爷……”李宝祥一时改不了口。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脸色发青,武文殊抬起眼看他,从牙缝中狠狠挤出。
李宝祥愣了一下,流汗:“武喆提供精子后,便被蒋董事长安排在美国代孕生育,代孕妈妈是由蒋董一手挑选送去美国备孕的,一切相当顺利,她现在正在美国备产,预产期就在下周。”
武文殊几乎是用掐地重揉太阳穴,呼吸也粗很多。
“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就是您出差的时候,”李宝祥解释:“因为整件事都是由蒋董事长亲自安排,外人无从得知,她的手机我一直开着,是前几天收到美国月子中心那边的电话,他们一般会在孕妇预产期前十五天通知家属。”
“男孩女孩?”
“一对龙凤胎。”
武文殊惊异地看向李宝祥,随后闭上眼,狠狠搓了把脸。
李宝祥翻出口袋里的小本,将夹在其中的一张纸递给武文殊,说这个是那个代孕妈妈和月子中心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