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24)
乔琰之几乎是同时将牌面反过,说话语气紧迫感十足。
“第四张是什么牌。”
“黑桃六。”
“第八张牌往后数三张是什么花色?”
“是红心10.”
“如果赔率是1:28,压4500赢多少?
周寄北眨了眨眼睛,眼睛与乔琰之对视,后者咄咄逼人,纸牌甚至都被捏皱一角。周寄北舔了下唇角才说:“121500.....”
“啪!”地一声巨响,纸牌因猛击而翻面,乔琰之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紧绷着的肩忽而得以松懈。他微微往后仰,拾起两把筹码隔空抛了出去。周寄北眼疾手快抬手捉住。他摊开掌心忽而挑了挑嘴角。
“再来两把。”乔琰之又将纸牌一把撸到手里。两个人泡在赌桌去整整一天,周寄北盯牌盯到眼睛疼,再一抬头看钟点,时间都已过了八点。场子里陆续有客人开始进场,乔琰之不打算让周寄北在这里久留,就推着他的轮椅往门口走。结果途径十五号桌时,只见荷官面色难堪,双眉紧拧呈川,手指手忙脚乱地翻着筹码,经理杵在一旁,伸手拦着情绪激动的客人。
“我一开始给了她三万的筹码牌,加注后双倍,第一把赢了十万,第二把输了,可她只给了我一万!你们赌场吞钱呐!”这人气势汹汹,唾沫星子乱喷,经理人高马大,以手臂抵住他,耳机里同时传来声音,保安即刻就位。
“怎么回事?”乔琰之走上前明示身份,他彬彬有礼,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幅模样倒是叫对方一怔。
“你们场子吞钱呐!还是荷官算不来账啊!”
乔琰之一听,面不改色,眼神一瞥荷官,后者吓得面色发白,血色尽褪。经理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乔琰之便心中有数——这是个来闹场的千。
“第一把双倍,你最多赢三万,哪来的十万。”周寄北幽幽然地开口,所有人一并转过头,周寄北坐于轮椅上,双手交叠搁于腿上,下颚微抬,眼神自下而上打量着那男人。他目光平静,一瞥一刮间,有种超乎年龄的气场。乔琰之眼睛一眯,目光带到一旁的显示屏上,显示赔率一比二,他心里咯噔一下。
那男人被呛声,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之后跟注了一把,加起来是十万!”周寄北左手的大拇指时不时地在摩挲着右手虎口,他闻言无声勾唇,露一讥笑。再度抬眼时,眼露冰冷嘲讽。
周寄北推着轮椅往前走,旁人自动为其让路,车轮碾过地砖,发出细微的声响。接着,他停驻盯着男人的脸忽而一笑:“好,庄家前把双倍,第二把也必定是双倍,既然你输了,那就该是十万全收。我们确实有问题,多算了一万给你,实属抱歉。”
“......“男人的脸像被烧穿的锅底,一片焦黑。乔琰之低头掩饰笑意,周寄北好整以暇地盯着男人,他努了努下巴,荷官也终于在这时理清了账目,她朝乔琰之点点头,后者带笑望着男人,语气友善。
“先生,麻烦这边坐一下。”周寄北不发一语,只冷冷地瞥了男人的后背几眼,接着调转轮椅车头,往别处去。经理摘下耳麦,眼睛有些直愣。乔琰之挺起身向他看去,心里忽而感慨万千。
.某市区路段
季琼宇下了飞机便开始拨周寄北的电话,电话却始终不得以接通。季琼宇心急如焚,只得改发短信,字里行间语气甚是软化,但也还是石沉大海没有半字回复。季琼宇打了车往市区走,他依稀记得周寄北上次住过的那家宾馆,他决心从那里开始找起。
“靠边停吧,谢谢。”季琼宇急匆匆地从口袋里掏出钱来,他也顾不上细看,开了门就往外冲。这个点的宾馆还亮着昏黄的灯光,老板娘依旧无聊地嗑着瓜子。季琼宇推门而入,他环顾了一圈后,走到前台,语带礼貌地问 :“不好意思,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老板娘闻言抬头,瓜子仁还粘在嘴角来不及吞下,她一见季琼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接着抬手猛擦了一下嘴,态度立马热情了起来。
“你要找谁啊?”季琼宇将手机解锁,点开相册翻出周寄北的照片,他很是焦急地说:“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他腿脚不好,坐轮椅的。大概几天前在这附近住过。”
老板娘将手机拿近了,她眯着眼睛看了会说:“这不是那个小孩吗?”
季琼宇立刻瞪大了眼睛,声调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
“您认识他?!”
“是啊,是不是长得白白净净的,话不多...你是他的谁啊?..”
季琼宇一怔,继而觉得嘴里泛苦。
“.....我是他叔叔。他叫周寄北。”
老板娘点了点头,她依稀记得周寄北的名字。她忽然说:“那天也有个男人来找他.....”
季琼宇的脑中一闪而过某日站在周寄北身旁的黑衣男,他眉头一紧道:“那个男人有留下电话之类的吗?”
老板娘转了转眼珠,她将电话拿到面前,接着按下来电显示记录。她边按边说:“来我这里的人不多啦......上次小孩用电话打了电话,但我不记得那天是几号了......”
“应该是8号或者9号!”季琼宇紧张地手抖,他凑过去,鼻翼不忍翕动。巧的是,来电记录里8号至9号的来电中,只有两个手机号码,季琼宇忙拿出手机记下,他千谢万谢,告别老板娘后,反手就将电话拨了出去。
没几声对方便接了起来,那一张口的声音,季琼宇已经怒从心起。
“喂?哪位?。”
“......我找周寄北,他人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是好一个修罗场啊。求海星呜呜!谢谢大家!
第31章
乔琰之一愣,没反应过来。他不解地看了眼手机屏上的号码,接着试探性地问道:“....您是哪位?”
周寄北正推着轮椅朝着乔琰之过来,乔琰之眼疾手快拦住了他,周寄北抬眼面露疑惑,乔琰之赶紧捂住手机,附身在他脸旁耳语。
“你叔叔找你。说是姓季。”
周寄北的眼角微妙地抽搐了几下,他启唇,唇角线因此下抿。他举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乔琰之将电话拿给他。
手机刚贴上耳朵,季琼宇的声音就由此而至,周寄北垂眸继而又抬眼。
“是我。”
“贝贝!我到深圳了!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季琼宇说得急促,电话那头信号不佳,总有些沙沙的声响,以至于季琼宇的声音听来一卡一顿。周寄北沉默,他盯着对面张张人头攒动的赌桌以及那有些刺眼黄光,他抬颚,眼光微沉。
“沙奥路博通公司地下二楼。”
“我马上到!你等我!”季琼宇撂得匆忙,甚至来不及说再见,他就把电话径直挂断。周寄北将手机还给乔琰之,后者有些担忧,表情甚是凝重。周寄北不想解释过多,他只自顾自地推着轮椅往外走,乔琰之紧跟其后,周寄北却仿佛背后有眼,冷淡地说:“琰哥,我一个人就行了。不必跟着我。”
乔琰之语塞,周寄北连头都没回,单手推着轮椅费劲地往前走。乔琰之感觉心脏漏跳一拍,继而后背发汗,有黏腻感。周寄北时而表现得平易近人,便会叫人忘了他身上裹着的金钟罩。锋芒倒刺不会凭空消失,他只会选择性地针对。
季琼宇倒是没叫周寄北久等。
“贝贝!”季琼宇隔着一条马路高声喊,左右来回的车子川流不息,堪堪险险地擦着季琼宇的身体一闪而过,季琼宇无心细看,一心只有对面那个人。
周寄北的手无意识地蜷紧,指甲扒拉着轮椅的扶手,险些将胶皮从扶手上剥下。他就眼睁睁看着季琼宇朝他狂奔而来,好似多年以前一样。
“......”终于到了眼前,季琼宇喘着粗气,一时半刻竟说不出话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周寄北,只一眼,就红了眼眶。血丝如炸开的红墨水洇在眼底。
周寄北也望着他。表情没有片刻松动,可手指却硬生生地将胶皮扯了下来。指甲发出脆响,怕是裂了。
这一下刺痛倒是戳醒了周寄北。他咻然握拳,将手指藏进掌心。
“贝贝,我.....”
“去里面说话吧。”周寄北打断季琼宇,转头引着他往回走,季琼宇如鲠在喉,只得刹住了车。这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于是便跟着周寄北走。他下意识地要去帮周寄北,手都伸出一半了,却没能搭上。
周寄北推着轮椅的速度,他头一回没能追上。
“先生,身份证。”推开一扇门,保安便伸手拦住季琼宇,季琼宇不明所以,周寄北侧过头看了眼保安,那一眼也不过平平淡淡,毫无攻击之意,可那保安竟出奇地放下了手,还超周寄北笑了笑。周寄北点了点头,没发一语。
越往里走,季琼宇慢慢嗅出不对劲来。他快步上前强行拽住周寄北的轮椅,迫使他停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车轮因此发出尖锐的叫嚣,周寄北因惯性不得不往前一冲。他转头看季琼宇,同时侧身处的大门被人由内向外推开——不加以掩饰的长桌一一横入眼中,伴着几欲刺破耳膜的狂欢一并灌入季琼宇的感官中。
“......赌场?!”季琼宇声音翻颤,他抓着周寄北的手不由地一歪,周寄北被他捏痛了手腕,却没吭声。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季琼宇本已是赤红了双眼,这会更是能滴处血来。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急冲,听上去责怪意味甚浓。周寄北盯着季琼宇的反应,猜测他下一秒会不会对自己扬个巴掌。
“寄北。”乔琰之碰巧正往外走,一眼看见了周寄北。季琼宇听见这两个字,就像是被电击刺到了皮肉,反应之大,直接跳脚。
“又是你!”季琼宇往前几个大跨步,一把扯过乔琰之的衣领,乔琰之反射性地去挣脱,却不料,季琼宇绞得他死紧,甚有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