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她是好看的。
周琅喝了一口果汁,目光环顾而过,发现不止自己,也有其他人正在看着她。
她不喜欢别人看她的目光。
周琅跟郝书游说了几句话,正好有人找他,她挥了挥手,就端着杯子朝纪绣年走过去。
纪绣年转身,看见她时神情还有些许不自然:“怎么了?”
周琅指了指空空的盘子:“没吃的了,你吃饱了?”
“嗯?”
“你也没吃多少吧,不会饿吗?”
“还好,不饿。”
“可我好饿。”
“你想吃东西?”
周琅忽然盯着她微微敞开一角的前襟,意有所指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吃水蜜桃了。”
以前她们一起去自习,纪绣年会在包里放小零食和水果,带的最多的水果是桃子,因为她喜欢,于是她后来渐渐也喜欢。
纪绣年淡声说:“这个季节没有。”
周琅淡淡哼了声,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比起抱怨更像嗔怪:“我知道,就这么一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也不会挨饿。饿了会生病的。”
她话才说完,又被郝书游叫了过去。
好像是因为晚上房间不够,需要协调。
纪绣年站在原地。
灯光下的瓷盘折射出很亮的光,似乎能刺到人的眼底。
她回到房间换了衣服,走出了温泉山庄。
外面在飘着雪。
纪绣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晃。
街边的小商店在放着很老很老的歌:“走在冷冷的大街,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注]
她站在那里。
忽然想起,这是以前校园广播里爱放的歌。
那时候每次听到她都会觉得伤感。
今天也一样。
她很少没有这种突如其来的伤感了。
很快摇摇头笑了笑,将这种情绪驱逐干净。
下个路口有一家粥铺还开着,暖光灯光下热气袅袅,她走了进去。
……
“呼呼…”
周琅听见敲门声,放下电吹风,趿着鞋走到门口:“谁啊?”
“我。”
外面传来一道清醇声音。
周琅打开门,就看见纪绣年站在门口:“怎么了,要进来吗?”
纪绣年说不用,将手提袋递给她,只说了一句:“只买到了清粥和包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
周琅没去叫她,盯着手提袋几秒。
这是买了晚饭…没想到她真把她的话当了真。
她回到房间里坐下,才把袋子打开。
里面装着的是清粥,还有…桃干和蜜桃味的果茶。
她打开那袋桃干,咬了一口,明明还有她不喜欢的工业香精的味道,丝毫没有水蜜桃的自然清香,可她吃着吃着就笑了,眼泪却在那瞬间掉了出来。
“呼…”她长舒一口气,硬生生的将眼泪止住了,低声骂自己:“怎么一包果干就能把你收买了?”
可不仅仅是一袋果干。
她像是从中接受到了某种讯号。
她发现纪绣年其实一点都不排斥她。
自从那次雨天纪绣年说她忘了从前,她就一直小心翼翼,克制忍耐。
可纪绣年明明控制不住地关心她,不排斥她的靠近,刻意把控彼此的距离,但还会记得给她买蜜桃味的果茶。
周琅将那袋果干放了回去,站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她开门去找纪绣年。
纪绣年的房间跟她的房间就在对门。
这里的房间都是日式设计,门往旁边一推就开了。
只是里面的灯是关着的。
“你还没睡吧?”
“…没睡。”
纪绣年已经躺下了,侧身对着门外。
墙上是雕花的木窗,晚风习习。
雪夜的天空格外澄净,天上挂了一轮圆圆的月亮,月光落到了地上。
银白似雪的月色。
周琅根本没争取纪绣年的同意,就靠着门坐下,语气是自然的嗔怪:“那袋桃干太硬了,咬的我牙疼。”
“买不到别的了。”
她出去的太晚了,路边的商店都关的差不多了,水果店里没有新鲜的水蜜桃,超市也都关了。
只有街角的一家小便利店还开着,店里冷冷清清,她是唯一的客人。
纪绣年知道自己该坐起来,该开灯,该立刻让周琅出去。
可是夜色大概是有种魔力的吧,她明明知道自己该理智,可是有的话偏偏说不出口。
“果茶太甜了,我就喝了一半。”
周琅坐在那里,她不去想自己过来的时候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此刻她的心是放空的,情绪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她们出去玩,住在民宿的大房间里,关着灯,说着话。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安静的似乎能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年年。
周琅忽然叫她的名字。
纪绣年没有回应,像是睡着了,毫无所知的样子。
其实她知道她醒着,她也知道她知道。
“我等下就出去了。”
她只打算再待一会。
在她赶她走之前。
周琅轻轻舒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把漫长时光里所有遗失的记忆找回,又似乎是把过往的记忆都遗忘。
她看着窗外天空上悬挂的明月,这么多年,阴晴圆缺,从未变过。
可是时间过去了,人也变了。
有时候她在想,她们是不是也已经开始慢慢变老了。
那人的背影被月光投落下来,正好落在她手上。
周琅伸出手,轻轻揽住那道影子。
月光照在她与她之间,掬了满满一手的碎银。
似一道若有若无的银桥,中间流淌着,十六年的光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稍短,二更约4k字,在晚上10.30分
注:‘走在冷冷的大街,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 一首很老的歌的歌词,
第37章
隔日早上从山上离开, 原本约定的大巴司机临时有事,换了中巴过来,车不够坐了。
幸好那天过来时就有老师是自己开车来的, 勉勉强强能挤得下。
周琅看向她,语气一点都没有商量的意思:“纪教授坐我的车吧。”
郝书游看了眼车辆安排:“正好,纪老师,你过去坐吧。”
纪绣年自然想拒绝。
可是方寻不由分说地挽起她的手臂,推着她过去:“去吧纪老师, 你过去坐, 我们这边少个人, 也宽松一点。”
周琅含笑看着她,打开车门:“纪教授这么排斥跟我坐同一班车?”
纪绣年收敛情绪:“没有, 只是觉得不方便。”
“很方便, 刚好我的车很空。”
纪绣年没说话, 多看了她几眼。
总感觉她身上有种不动声色的转变…近乎猎物到猎人的转变。
她弯腰坐进车里。
周琅也跟着进去。
“喝杯豆浆。”
一杯热豆浆不由分说地递到她手上。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 为了能及时赶回明川,大家都没来得及吃早餐。
“谢谢。”
“不谢,毕竟昨晚还没谢你。
“举手之劳。”
纪绣年喝了一杯豆浆,拉下眼罩,靠在座位上睡觉。
周琅笑着看她一眼。
而后转过头看窗外。
回到明川时是下午两点。
纪绣年要去办公室取文件,说要提前下车。
周琅点头:“那就去宁大, 我正好也有东西落在那边了。”
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她们步行进去。
风很大,气温也低。
今年天气很奇怪, 下过雪后温度回升了,竟然飘起了小雨。
周琅拿了一个文件袋,瞅着纪绣年出门, 正好蹭了她的伞,理由很直接:“我没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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