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申喂白芷喝过水,休息一会儿之后,问白慈要不要四下看看。
白慈十分勉强。她对这些土堆疙瘩全无好奇,也无兴趣。但是庄申跃跃欲试,抑不住兴奋。她又不想一个人和海塞姆、苏里唐待在一起,只好说:“好吧。”
“那么勉强?”
她比比手指,“有一点点。”
“那你……”
“不要,我们一起。”
二大一小手牵手,小的发问,大的答,边上还有个虔诚的白净识,春游味十足。
白慈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偏偏庄申跟白芷说得津津有味。
“这里原先有的东西,有些去了龟兹博物馆,大部分被之前来的强盗探险队给偷走了。在我们发掘这里之前,第一批进来的是日本人,大谷东亚探险队,他们卷了一批东西跑路。第二批进来的法国人伯希和、俄国人贝勒佐夫斯,这两队更过分,在这里展开发掘竞赛,比比今天谁挖得多,跟狗刨屎坑似的挖得底朝天。之后还有第三次,第三次也是大谷东亚探险队,他们挖到个很有名的东西——舍利盒。”
说到舍利盒,庄申看了白慈一眼,继续道,“那个舍利盒外面包着一圈金箔,小日本不小心把金箔弄坏了,一看,诶,金箔里面是彩色的。然后他扒拉扒拉,把金箔剥开,发现里面是一副很漂亮的龟兹乐舞图,不光漂亮,还很完整。据推测这画是说龟兹国王宴请重要客人,好酒好肉,载歌载舞,能被国王以那么高规格宴请的呀,应该……”
越说越觉得这描述和白慈之前手头上做成全息投影的舍利盒相仿。当时惊艳于舍利盒鲜艳的色泽,她还有疑问。
那个来访的客人,眼熟。
白慈说像她。庄申觉得没那么像。比起白慈,那客人更像是……
“应该什么?”听到一半正在兴头,说故事的人不讲了,吊人胃口实在可恶。白慈忍不住发问,“应该是谁?”
“是小小芷!”
“啊?我女儿穿越了吗?”
“不不不,我是说,那个客人比起你,长得更像小小芷。”庄申抓住白慈的手臂摇啊摇,“你记不记得,你那个舍利盒,给我看过的舍利盒,上面有个贵客,我说眼熟你说像你我说不像的?”
“原先不记得,现在想起来了,你别摇,臭猴子你别摇,给你摇晕了。”
“像不像小芷像不像?”
白慈想了想,摇头。
“明明很像啊。”
“我想不起来了。”
“……”
成功骗到庄申,白慈咯咯笑,“好啦,骗你的,小芷像那个客人,比我像。所以那个客人是?”
“王。”
“我们的先人。”
“女国的王。”
白净识、白慈和庄申三人异口同声。
“海塞姆。”白慈报完名字前后四周看有没有人在。确定没什么人之后,继续说道,“这些年,海塞姆偷偷留下一批文物,文物和龟兹有关,图案都是佛像、天女和神秘贵客。”
“你的意思是,海塞姆已经猜到神秘贵客和女国有关?”
“也有可能他觉得龟兹就是女国。”
庄申摸摸下巴,摇头说道:“不,不会。如果我没有记错,舍利盒上龟兹国王的头是扁的,而客人不是。如果客人头扁,我不会觉得眼熟。”
白慈好笑,“这和头圆头扁有什么关系?你在说冷笑话?”
庄申笑了一下,解释给她听。“龟兹有个传统,贵族新生儿出生不久就要把脑袋压压扁,有人解释说是为了区别贵族和奴隶,确切的原因不明,但是这一点是有文字记载的。”
既然龟兹国王宴请客人,客人是女国的王,那么女国便不是龟兹,也就是说,这里还不是女国。
那要怎么去女国呢?
“白嬷嬷,下面我们要怎么做,该怎么走?”白慈问白净识。
白净识苦恼地说她不知道。“我只知道先要进入卫城,然后用小芷的鲜血引路。照理说海市蜃楼的出口就该是卫城。”
所以这里会不会就是卫城呢?
“大谷光瑞的记载里提到,有个女人为求人救女国上下带探险队进入卫城。探险队为眼前所见的黄金宝藏所迷,把金子搬走,同时也把那个女人杀了。记载里没说把人埋了,如果埋了,一定会提一笔。当时大谷光瑞一定光顾着挖宝装箱,没功夫理会尸体。”
说到这里,庄申听到阿拉丁的声音。
她伸出头去,阿拉丁朝他挥手,“前面发现了很多骨头,要不要去看看?”
“就来。”
阿拉丁吓她,“死人骨头哦。”
没吓到大的,却吓到了小的。
白慈觉得手上一紧,白芷听到死人骨头,用力抓住她的手。她虚踢阿拉丁一脚,“吓我女儿干嘛。”
“呀,没注意没注意。对不起啊小芷,我是想吓庄庄的。”阿拉丁忙同白芷道歉。
白慈又骂他。“庄庄是你叫的嘛。叫那么亲热干嘛!是不是不安好心。”
阿拉丁答:“是,是,是。”
阿拉丁说很多骨头,倒是一点不夸张,好几间房子里随便一挖就是一堆骨头。
他们到的时候,海塞姆和苏里唐都在,双方各有手下蹲着辨认骨头。
“这是羊的肩胛骨。”
“那是腿骨,马的。”
“还有肋骨,羊马牛都有。一定是烤肋排。”
“嚯,吃得不错,鸡骨头。”
初步看没有人骨,以羊牛马为主,鸡为辅,还有各种核桃壳,数以万计。
苏里唐阴恻恻的嘲笑,“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和尚吃素嘛,这些炖羊肉,烤羊排,酥烂烂的马腿,炖小鸡是怎么回事呀。异教徒果然是魔鬼,说一套做一套。诶诶诶,海塞姆,你有没有听说过这里曾经挖出来一具怀孕女尸啊?不知道是哪个和尚的淫种。难怪后来这片土地上的异教徒都消失了,一定是受到神的惩罚。”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别说是虔诚信徒白净识,就是不敬鬼神的白慈也连连皱眉。
反而是庄申看着他微微笑。
苏里唐被她看傻子似的微笑激怒,怒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我记得谁好像说过一句话,用在你身上正合适:你的问题主要在于书读得不多想得太多。”
苏里唐炸毛,“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和尚难道不吃素?”
“准确的说,南梁之后,中原的僧人才不吃肉,开始吃素。请注意,这里指的是大乘佛教。而小乘佛教本身没有禁止僧人吃三净肉,有个说法叫食杂三净。所谓三净肉指的是不见杀不闻杀不疑杀的肉。而龟兹僧人,修得多是小乘佛法,吃肉没有违背经典。再告诉你一点,那些核桃都是燃灯供养,心灯到神灯,水果到神国,一边献佛,一边食用。”
与庄申从容自信侃侃而谈形成鲜明,苏里唐恶狠狠地说:“那怀孕女尸呢?你总不能强词夺理说小乘不戒色吧。”
“如果你多了解一些,就会知道,那女尸不止怀孕,还流产。可能死因就是流产。我记得女尸出土的地方,来,我们去现场看看。”
辨清方位,庄申反客为主,一边往塔葬的地方走一边说:“发现女尸还是因为那年发大水冲垮了一整片塔呢,那是哪一年?哦,1978年……”
话音刚落,一片沉寂,她终于发现违和之处。
苏巴什佛寺遗址早已经过多次发掘整理,无论是核桃还是女尸早已出现在考古报告里。考古队当然不可能把骨头和核桃壳丢在原处不带走。可为什么它们还在?
那具女尸也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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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兹是库车音译的一种写法,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地名都会用别称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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