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率先开口:“姑娘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从此以后,若姑娘所需驱使,只管吩咐便是。”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双手奉上。
洛元秋不接,只是摇摇头道:“不必如此,我帮你们不过是顺手,算不得什么。”
男人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收了玉佩,道:“那姑娘只要派人传个信来府上便是。”
洛元秋忽地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不过我先前说了,不用担心,令慈不会有事。”
“我知道你还是有所顾虑,心中不安。要是有人问起……”
雪纷扬落下,她的面容在渐暗的天光里有些模糊不清。男人听她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你就告诉他们,刺金师曾来过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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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玢与洛元秋先一同将陈文莺送回家,快到府上时陈文莺各种胡搅蛮缠,一定要拉着洛元秋与她一起回去,还好洛元秋身手够快避开了,最后陈文莺幽怨地望着她,不甘心地离去了。
洛元秋只觉得她比那些傀和活尸更叫人难以对付,见陈府门关上了,才松了口气,忙与白玢说快走,生怕晚了一步,陈文莺又不知从哪里蹦出来。
两人策马而行,在大雪里抄近路小道回赶,终于在天完全黑之前回到了曲柳巷子,白玢下得马来,张口欲言,却不知要从何说起,洛元秋笑了笑道:“好了,今日听过的谢字实在是太多,你若是要说这个,还不如别说。”
白玢忙了一天,又是追人又是背尸,形容狼狈不堪。洛元秋叹了口气道:“回去吧,好好歇会。”
她将缰绳塞进白玢手中,转身走进巷子里。突然听见白玢低声道:“絮阳草极为难见,据我所知,此物乃是前朝宫廷之中,专用以处决犯了大错的达官显贵,令其自然死去,连太医也验不出毒来……”
洛元秋偏头淡淡道:“那又如何?”
白玢深吸一口气,道:“人人都有秘密……洛姑娘,无论你信与不信,你在这世上并非孤身一人,我与文莺都是你可托付的朋友……”
他见洛元秋身形一动不动,也不知她究竟是否在听,但话说到一半,连自己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得勉强说完:“或许我们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还是能分担一些的,倘若你愿意,也可以与我们说,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洛元秋听罢莞尔一笑,这样的话,在许多年前,她仿佛也听一人提说过。如今再度听来,早已人是物非,她想起师伯所言,这世上确实会有一群朋友,愿与你生死相交,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聪明人鲜少表露心迹,她知道白玢说这话已是十分不易,便道:“确实有一件事。”
白玢没想到她当真会回答,登时愣住了,问:“什么事?”
洛元秋道:“我想见皇帝一面。”
白玢瞬间联想到弑君,心里一抖,道:“见陛下,是要做什么?”
洛元秋垂眼去看手背上的一片雪花,认真道:“我有一样东西,想与他换玉清宝浩。”
白玢呆住了,忽然想起三人在太史局初见的时候,洛元秋就说过此事,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还没放弃这个想法!白玢脸上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只能安慰自己不是弑君就好,道:“那你要如何去将见陛下……呃,与他换玉清宝浩?”
洛元秋微微侧头,飞快向巷口看了一眼,随口道:“进宫,直接和他说就是。不过还需等我空些,如今还有事未办完。”
白玢胡乱点头,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皇宫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皇帝也未必会在那里一直等着她来,更别提要换什么就能换,简直就是荒唐。
他想想还是未把这些话说出口,握着缰绳的手有些无力,叹道:“行罢,你就依你所想去做,如果有要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就是。”
洛元秋沉默片刻,道:“好。”
白玢牵着马儿走出巷子,临行前回首望去,见她还在风雪中站着,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高声道:“我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洛元秋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白玢身影消失不见,她想起那年师弟师妹们离山,她也是这般看着他们一一离去。那时候的心境与现在比,并没有太多不同。
她永远地留在十五岁的初秋,花谢云散,一切都归于寂静。那些灿烂的日子转瞬即逝,留在她手中的,只是一片落寞的日影,追逐着晨风蹁跹飞去。
雪落在她的眼睛上,但她并未觉得有多冷。这种冷与心底的寒意相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洛元秋静静站了一会,等心绪平静,才慢慢向家走去。走到门边,她看到一人倚着门,脸上蒙着黑布,怀抱一把漆黑的长剑。
明明前几日才见过,可是今日再见,却好像已经过了许多年。洛元秋有些恍惚,但想起这人所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方才的孤独与绝望尽数化为无名之火,她冷冷道:“劳烦阁下让让,这是我家。”
景澜连退也未退,反手将剑横在洛元秋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她修长的手指动了动,道:“从哪里回来?”
洛元秋没好气道:“不管你事。”
景澜不为所动,仍是道:“怎么弄的这般狼狈,是去泥地里刨坑了?”
洛元秋感觉自己耐心即将耗尽,一字一顿道:“你、让、不、让?”
景澜干脆利落地道:“不让。”
洛元秋沉默半晌,越想越觉得委屈。从前她以为师妹死了,便想为她报仇,参与追猎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寻出幕后真凶。如今师妹仍活着,却不知怎么不愿与自己相认,连声师姐都不肯叫。想到此处,不由眼圈微微泛红,一声不吭地看着景澜,像个负气的小孩。
两人对峙了会,景澜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当即收了剑,疑惑道:“你怎么了?”
洛元秋不答,俯身从地上飞快地捏了几个雪球,退出好远,一个一个用力向景澜砸去。景澜不防她会如此,来不及闪躲,当场被打中了头,弄得脸上身上全都是雪。
洛元秋手中的砸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从地上又捏了几个丢过去,此时天已黑尽,她也不管看不看得清,仅凭直觉向门边上一直扔。扔完一轮以后,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景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边,极轻地叹口气,无奈道:“手冷不冷?”
她轻轻掰开洛元秋冻得通红的手,将自己温暖的手心贴上去,翻来覆去地捂着。待感觉她的手渐有暖意,便弯腰从地上雪堆里捏了个雪球,递到她手中道:“砸吧,想砸多久砸多久。”
洛元秋看着她微抿浅红的嘴唇,突然又觉得不气了,将手伸到景澜头后解了她蒙面的黑布,问:“你又带着个做什么?”
景澜手里还抓着那个雪球,看起来有些傻,洛元秋心里偷偷一笑,却听她说:“我怕你认不出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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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洛元秋心中一动,不觉气消了大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景澜的脸颊,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淡红指印。景澜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低了低头,凑得近了些,以便洛元秋更好捏自己的脸。
她们就在这昏黑的巷中站着,少顷雪势如白浪,汹涌而来。景澜仍握着那个雪球,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洛元秋答道:“看你的脸啊,看看能不能记得住。”
景澜叹了口气,问:“那你记住没有?”
似这般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楚,洛元秋不过随口一说。何况就算是白日让她看个仔细,也未必能记住人脸,更别提现在了。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捉弄一番师妹罢了。
于是洛元秋慢吞吞地说道:“好像还没有,你别动,让我再捏会,说不定我就能记得牢些了。”
景澜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微微摇了摇头,丢了手中的雪球,一把捉住洛元秋的手臂道:“好了,我看你是记不住的。”
洛元秋不服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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