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五摆摆手道,“你爹虽说也不错,但,你家出身太局限了,寒门出身没有半点根基。虽有岳家,在帝都不过三品礼部侍郎,这个官职你听着了不得,实际上帝都何等地界儿,天上掉块儿砖就能砸死两个皇亲国戚,一个三品侍郎算什么?付家却是湖广世族,根基雄厚,哪怕付六在书院敲诈惹了众怒,凭这个名头想拉付总督下马,那是妄想。何况,湖广付家也不是吃素的。付总督为名声计,短时间内不会拿你家怎么着,到底会心存芥蒂,介时唐知府日子未免难过。你就是留在家里,能帮上什么忙?”
“你现在能帮上忙的就是赶紧把拜师的事砸瓷实了,这样,有太妃的面子,付总督在成都城便不敢对唐知府下手。待三年任期一到,随便活动活动去别处做官就是。”皓五道,“大家为你大费周折安排这一遭,你莫临头发昏啊!”
唐惜春笑,“多谢你了,阿湄。”
皓五翻个白眼,“是我去上清宫替你送的信好不好?不然,凭二师兄手底下那些个歪瓜劣枣,哪里见得着太妃的面儿。”
周湄浅笑,“三师弟去山上前曾拜托我照顾你。唐知府意志坚定,一心盼你科举成才,我不好介入你们父子之间。那天你找到我铺子里,又拿来书信,我才动了叫五师弟跑了一趟上清宫的念头。我也没料到太妃这样看中你,很痛快的答应收你为徒。既有此机缘,便不当错过。前几天吴算子找我做生意,他也提了句你的事。若惜春不弃,我愿去拜见唐知府,为你做一回说客。”
唐惜春连忙道,“不弃不弃,怎么会弃哪!我求之不得。”
周湄道,“那我先去求见唐知府,让小五陪你说说话。”
“阿湄,麻烦你了。”
“莫要客套。”
唐惜春叫阿玄带周湄过去,留下皓五开始做怪。唐惜春感觉得到,周湄一走,皓五立刻活泼许多,他上下打量着唐惜春,啧啧,“你长的也没我好啊,怎么太妃就格外对你青眼有加呢。”
那是因为老子起码长的像个男人!
心下腹诽着,唐惜春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总是靠脸说话,我靠的是真材实学!”
皓五漂亮的眼睛中波光流转,“你其实还不错,人虽笨了些,倒是个赤诚的性子。不过,惜春,你要小心了,你得罪了付家,他们可不是好得罪的。”
“有什么了不起,竟然叫你皓五都胆怯如鼠了?”
皓五神秘一笑,道,“你知道天下第一剑客是谁吗?”
唐惜春没说话,皓五道,“天下公认的第一剑客就是付总督的弟弟付宁,当年陛下初登基,西北鞑靼犯边,我朝边将溃败,险些叫人打到帝都城下。举朝人心慌慌,陛下迁都的心思都有了,当时,就是付宁付大侠亲赴西北,隐形匿踪,一夜之间连诛十位鞑靼亲贵,把鞑靼皇帝吓的尿了裤子,遂与我朝撤兵修好,直至如今。以一人之力挽天下危局,这就是天下第一剑客。你把天下第一剑的侄子给揍了,可得小心啊。”说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的抚上唐惜春的颈项。
唐惜春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脸色微微泛白,咬牙道,“我才不怕!”
皓五噙着抹淡淡笑意,“不怕就好。”
唐惜春觉着自己似乎被皓五瞧不起了,他向来自尊心极强,顿时大为羞恼,吼道,“天下第一剑有什么了不起!我家祖宗还是唐太宗呢!你知道唐太宗是谁不!皇帝!皇帝!知道吗!”
唐惜春骤然一吼,皓五给他吓一跳,笑道,“行啦!你就是吹牛也着些边际可好。”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有什么吹的!”唐惜春理直气半,底气完足,高声道,“我家姓唐,唐太宗也姓唐,当然是一个祖宗!”就是,就是如今败落了而已。但是,他家是出过皇帝的人家,肯定比那啥天下第一剑他们家强吧!
唐惜春正要发表一个身为一个落魄的前朝皇室后裔的感想,不想皓五呆愣片刻,猛然一口茶水就喷到了唐惜春脸上!
第41章 乾坤大挪移
周湄之才干口齿,饶是唐盛听他一席话也不禁生出激赏之心。
不过,唐盛有些不明白的是,“汝宁乃俊杰之才,不怕妆宁多心,我那儿子生就直率,少时多有嬉顽之态,是以我屡有责檚。当初我也是无法可想破釜沉舟的将他送到青云观去,他虽有些长进,较之汝宁这样的天之骄子亦是云泥之别。汝宁不要跟我说是惜时托你照顾他之类的话,惜时最重功名,他或许托你若惜春求到你面前,请你劝他几句倒还差不多,并不会托你为惜春筹谋上清宫拜师之事。”
“大人果然洞悉人心。”唐惜春秉性直率,唐盛却是细致入微,人情练达。周湄自然不能拿对唐惜春的那一套对唐盛,他浅笑道,“惜时的确是托过我,若惜春真找到我,请我勿必劝说于他,不令他与大人父子生隙才好。不过,惜春只是托我给上清宫送封信,我观他当日神色不像赌气的样子,就未曾开口多言。”
“那汝宁如何愿意为他筹谋上清宫拜师之事呢?”唐盛目光清湛,神色郑重。官场之中交易并不少见,若周湄有所图谋,自然要先讲清楚才好。何况,拜蜀太妃为师有利有弊,短时自可震慑付总督。不过,对于唐盛而言,他并不一定要借助蜀太妃之力才能解决与总督府的争端,若是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他也是白混了这些年。可是,周汝宁偏偏已经为惜春谋划好了拜师之事……
“若说有所图谋,我现在的确没有图谋。若说没有图谋,倒也显的假了。”周湄一笑,“我是个商人,人脉自然越广越好。若只图当前之利,就没有我周汝宁的今日了。大人这般问我,我只能说,我看好大人的前途。大人正当壮年已官居四品,为人有度,行事有方,将来更进一步是必然的。至于惜春拜师之事,我能在蜀中立足多托侯府与太妃娘娘的庇护,又受到一位朋友的托付,他希望我衬手时帮惜春一把。我也只是托人打探了下太妃的口风,若说我有左右太妃意志的本事,大人就太抬举我了。是惜春自己争气,太妃欣赏他,才会点头。我本身,恰好处在穿针引线的位子罢了。”
“再说,大人也不必轻看惜春。他性子率真,为人赤诚,侍父至孝,若不是真正与他相处过,我都怀疑他与传闻中的纨绔子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了。”周湄温言而笑,“他唯一的缺憾只是不擅长念那些圣贤书罢了。不过,他却有另一样超越常人的天资。”
“这世上,人无完人,上天赐给他不凡之处,必然要拿走他另一样东西。”周湄淡然道,“大人爱子心切,定比我明白,惜春这性子,即便考中科举,想来也并不适合官场。”
“大人觉着这或许是惜春的缺憾之处,其实据我对太妃的了解,或者正因如此,她方愿意收惜春为徒。”
唐盛笑,“惜春一直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
周湄无奈一笑,“他就是这样的人,认定谁好立刻就能去亲近。大人不知道他跑到我铺子里托我给上清宫送信时,我多么惊讶。在青云观,我们拢共就呆了两天,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般信任我。可是,看他那模样,又不忍心拒绝他。”
唐盛哈哈一笑,“我都不知道他这脾气像谁,只盼着他傻人有傻福了。”
谈话转为轻松,晚上唐盛设宴招待的周湄与皓五师兄弟一番,唐惜春跟着坐陪,他头上伤还没好,不能饮酒。不过,看老爹兴致不错,又有周湄皓五做陪,唐惜春很高兴的吃撑了。
待唐惜春送走周湄皓五,唐盛又将他招到书房说话,唐盛道,“汝宁已经将太妃想收你为徒的事跟我讲了,太妃身份尊贵,你又喜欢算术,难得有这份机缘,想去就去吧。”
“爹,你真的应了!”唐惜春忍不住抱了老爹一下子,笑道,“阿湄跟我说这样能缓解下总督府的事。”
唐盛并不否认,顺势由此教导唐惜春,“你拜太妃为师,付总督的确会稍微收敛一些。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莫要担心。既然你一意要学什么星象,就给我好好学,顶不济出来也能做个算卦先生,只是不许荒废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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