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听说后,虽身体还有不适,但依然执意等在房间外面。在经历了那一场围追堵截以后,他心中是有些悲观的,在他看来,这位老友处境十分危险,活下来的几率很小。现在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身体受了伤,但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加重要的了。
大夫出来后,大家都围过去,只见这位老大夫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他的腹部有五处刀伤,已经伤了肺腑,再加上他心怀死志,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杜玉听后脸色苍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一旁的楚辞手疾地扶住他,脸上也满是凝重。世上最令人难过的,无非是给了希望又收回,明明人已经救回来了,却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逝去。
……
漫天的纸钱在风中飞舞着,给这偌大的寂静无声的山谷平添了一丝寂寥孤苦的意味。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身白麻跪在中间最大的那座新坟前,肩膀不断地耸动,即使哭得满脸是泪,也不愿意发出一点声音。
“静姝,走吧。”楚辞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爷爷定不愿意看你再这样难过下去。”
“楚叔叔,我明白的,我只是想再陪爷爷一会。”卢静姝红肿着双眼,看了看这座坟墓,又想起了那位慈祥的老人,泪珠儿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以后就叫义父吧,我已经答应了卢老爷子,收你为义女。”楚辞想起那位老人临终托孤的样子,就忍不住一阵酸楚。
居野山人本来想把丑丫托付给他的好友杜玉的,可是当他听说楚辞就是之前教丑丫读书习字的楚叔叔时,便又改了想法。
在他看来,能够这样对一个女孩子的人,必然是不拘泥于形式的,也不会被那些古板陈旧的思想所局限。居野山人之所以会认识丑丫,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
那时候他刚出游回来,途经码头,却发现有一个小姑娘头上插着草标蹲在地上,一旁是个皱着眉头的中年汉子,自称是她的伯父。那小姑娘知道要被卖,却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哭嚎或大叫,而是蹲在地上用树枝划着什么。
居野山人走近一看,发现她正在默写三字经,字虽是用树枝写的,但看起来却很工整。他不由生出些许疑惑,这家人一看就很穷困,竟还会让女孩子识字,难道她家是中途遭了灾没落的不成?又或者,这小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儿,是被拐子拐来的?
想到这里,居野山人,也就是卢崧皱起了眉头,他一直都是个心软又有正义感的人,见此情状,他便上前试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看了看小姑娘,把卢崧带到了一旁解释,原来这男人确实是她的伯父,只是家中近日因房屋倒塌压死了她的奶奶,家中无钱安葬,便想将这姑娘卖给别人做奴婢,换一笔钱让她的奶奶能够安息。可是这小姑娘太丑陋,根本就没人买她。
这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卢崧心中只觉怒火中烧——多么可笑的借口,这样换来的钱,便是再有多大的排场,恐怕老人也难以瞑目。
小姑娘这时也抬起了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他也是这时候才瞧见,小姑娘的脸上竟有这么大一块胎记,怪不得这汉子会这样说。只是,其实这小姑娘长得并不丑。
卢崧心中一动,走过去蹲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有些迟疑:“……爷爷,我叫丑丫。”
“你写的这些是什么,你会读吗?可解其意?”
“嗯,我会读,这是……”丑丫将她写的字读了出来,然后又解释了一遍意思。
“这些,是你的爹娘教你的吗?”
丑丫低下了头,有些难过地说道:“我没有爹娘,这些是楚叔叔、晓哥哥和明安哥哥教我们的。”
“那你学了多久了?”
丑丫脸上浮现出一丝丝遗憾:“三字经还没学完,后来就……”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男人,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大伯马上谄笑着解释:“平日里让她去捡柴,她偏要去学什么字,一个女孩家家的,学这些干什么?还不如多干点活计,您说对不对?”
“女子中有才者世间繁多,并无什么奇怪的。我看这小姑娘有些天分,你将她带回去好生对待,说不定以后会有福报。”他觉得这小姑娘性情坚韧,说话条理分明,并不似平日里见到的那些怯懦羞涩的女儿家,心中不免对她生出些好感来。
中年汉子讪讪地道:“家中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哪里能供个读书人,还是个女孩儿……”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今天一定要把丑丫卖掉。
卢崧摇了摇头,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你家中既有丧事,便赶紧去办吧,这钱你拿着,应该也够了。小姑娘你带回去,不要再把她卖掉了。”
那个中年汉子脸上满是喜色,他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搓着手准备接过荷包。
一只细瘦的手劈手夺过荷包,然后塞回给卢崧:“爷爷,您别给他钱,我家并没有丧事,是大伯赌骰子输了钱——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刚刚还面色温和的中年人此时横眉竖目,活像个吃人的海夜叉:“乱说什么,小兔崽子你找死啊!”
丑丫似乎已经被打习惯了,她捂着脸默默流泪,脸上却无半点后悔。一旁看热闹的人开始对着中年汉子指指点点,那人似乎也觉出自己今天的“生意”恐怕做不了了,粗鲁地拖着丑丫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卢崧开口留人,他方才瞧见了那人眼里的凶相,今天到手的钱被丑丫搞砸了,他回去必定会毒打她一顿,看这小姑娘瘦弱的样子,若不拦着,恐怕凶多吉少。
“你要干什么!”男子一脸戒备,不再伪装憨厚朴实的样子。
“丑丫多少钱,我买了。”
男子眼睛转了转,试探着比了一个八:“一口价,八两银子。”
“啐!”一旁看不过眼地跳了出来,“就算是一个高大的健仆也只要五两,你家这个小姑娘顶天一两银子,你竟也好意思开口?”
“干你什么事?买卖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反正今天没有八两,我是不会卖的。”他刚刚目测了一下,那老头的荷包里,大概就是八两银子。
这两人在丑丫面前一口一个买卖,话语间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丑丫当成人来看待,卢崧叹了口气,道:“这小姑娘本无价,但你到底养了她,我便给你五两银子,也算帮她偿了养恩。”
其实这样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哪里就花得了这五两银子?但那男人还不满意,“今天没有八两银子,我是绝对不肯卖的!”
卢崧沉着脸盯着他:“你莫要得寸进尺,不然的话,恐怕五两银子你也拿不到手。”
“你个老头还敢威胁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唉,你别走啊!”那男人看见卢崧转身走了,顿时又后悔起来,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卖一两二钱的,若别人讲讲价,一两也不是不可以卖的。只是人心不足,坐地起价这种事,谁碰上了不想这么做呢?
第388章 请战
最终丑丫还是被卢崧买走了, 他直接请了官府的人过来,那中年汉子一看心就虚了。不敢再恶意抬价,直接以二两银子将丑丫卖掉了。
卢崧这一辈子, 也曾娶妻, 只是妻子在生育的时候难产了, 大的小的都没保住。卢崧一夜之间白了一半头,后来再不敢涉及儿女情长之事,只一心钻研学问。
现在他对这个小姑娘突然生出了些亲近感, 又因她的聪慧起了爱才之心,他想着, 若是当年他那孩儿活着, 估计现在孙女也应有这么大了, 于是,他便收丑丫做了孙女, 又给她改了姓名, 叫做静姝。
丑丫这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 她一出生爹就去了, 娘在她三个月时也改嫁了,她奶奶很不待见她, 却碍于她是二子的独苗不得不养着,但心底总是不平,于是每天对她非打即骂, 长大一些后, 就日日使唤她做事, 没得一刻休息。
这一老一小突然都有了归宿,两人的感情好得不行,只几个月的时间, 竟比那些嫡亲的祖孙感情还要深厚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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