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敢!但微臣在这些日子里,曾历数了御史台弹劾大皇子的折子,发现几乎都是一些于大德有损,私德有亏之事。本来这事放在一名普通皇子身上倒也算不得什么,因为他再专横跋扈,也只能在王府内逞能,可古人常说以小见大,这些问题要是放在未来的君主身上,则社稷危矣!”
“那你说说,大皇子做了哪些有损大德,私德有亏之事?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朕摘了你的脑袋!”天和帝不怒反笑,眼里满是杀气地看着他。
“圣上既然问了,那微臣便说了。要是微臣之后所言乃无的放矢,不需要圣上您动手,微臣自己便一头碰在柱子上以死谢罪!”那官员显然是准备豁出命去了,说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充满凛然大义。
“其一,大皇子殿下曾于闹市纵马伤人,大魏律有言,任何人无故不得于闹市纵马,否则鞭二十,枷三日。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皇子殿下不止没有受罚,更是在后来谈及此事时曾说不过伤了个奴才,便是撞死了又有何妨?此等漠视人命,无视法纪之行,乃仁君之所为乎?此为不仁。”
“其二,大皇子殿下曾假借为太后贺寿寻宝之名,去到各地广收美人入行宫取乐,此为不孝。”
“其三,大皇子殿下曾为一己之私,诱骗臣子入后宫,差点犯下误闯禁宫之大罪,此为不义。”
“其四,大皇子殿下替圣上赈灾之际,中饱私囊,以劣质粮草替换良种,致使当地秋收之际差点颗粒无收,天灾未平又起人祸,此为不忠。”
“其五……”
“其八……”
“其十……”
朝堂上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群臣低垂着头,听着这位于御史细数大皇子的十大罪行,听着他将大皇子说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悌不敬之人。
天和帝越听,脸色越难看,到了最后,脸上黑得都能滴出墨来了。
“你可说完了?俱都是些捕风捉影之事,你可拿得出证据证明大皇子真的如你所说,犯下了这么多罪行?”
于御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微臣拿不出证据,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些事能够被御史台拿出来弹劾,便说明十有八九是真的。若圣上还是不信,微臣愿以死自证,只求圣上明鉴!微臣恳请圣上,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不可立大皇子为储君呐!”
他声泪俱下俯倒在地,一副忠言逆耳规劝昏庸之主的模样。
很快,就没人注意到他的样子了。因为大殿之上的天和帝见他以死相威胁,气急攻心,想要怒骂之时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倒了下去。
第476章 在意
“本王要杀了那个老头!”
虞稷几乎将案桌上所有东西都推到了地上, 一旁的博古架也未能幸免,东西丁零当啷碎了一地。他表情狰狞,咬牙切齿, 看来是恨透了那个姓于的御史。
今日大朝是为推举太子人选,他和虞秩为避嫌, 自然就不能上朝了。他在王府中等的时候就有些忐忑不安了, 总感觉不太妙,待消息传来时果然应验, 他不止没能如所想一般直接被册封为太子,反而还被那姓于的在朝堂上历数了十宗罪,成为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一旁的谋士脸色也不好, 比起虞稷单纯的愤怒, 他还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本来以为,成为中宫之主所生皇子的谋臣, 从龙之功基本就是唾手可得的。一直以来, 他也知道这位爷不是什么明君人选,可是人家会投胎啊!自古以来无用的皇帝多了去了, 只要底下人能干, 也一样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书写一段传奇。
可不曾想, 朝廷上下竟对大皇子积怨颇深,今日那姓于的豁出命来, 便是为了将他拉下高台。幸好圣上晕的及时, 若是在他一番斥责之下,那姓于的直接血溅金銮殿,才是真的糟糕。
不过,他们此时也来不及再做深入的分析了, 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去看看圣上,最好能在一旁侍疾,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失了圣宠。
虞稷听到他劝说,便直接动身去了皇宫,他心里其实也记挂着天和帝的身体,只是和皇位比起来,他还是更看重后者的。
到了皇宫,他直奔乾元宫,这是他父皇的寝殿,昏厥之后一定被送到这里来了。
乾元宫门前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脸上都挂着担忧的神色,圣上一晕,几乎顷刻之间便在整个后宫传遍了,不论是谁,都是要过来表表心意的。
见到虞稷,有些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今日早朝之事她们也听说了,圣上分明是为了他才这般生气,以至于龙体有损。
大部分碍于他一贯的作风敢怒不敢言,可偏偏有人却敢去捋虎须。
“呵,大皇子可真是个大孝子啊,圣上因你之事气得吐血晕厥,你竟然现在才过来?”一个讥讽的声音响起,众人惊讶地转头寻找,却在最前头发现了说话的人。
虞稷阴沉着脸,朝她看去:“本王不比老二,时刻注意宫里的动向,接到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
张贵妃哼了一声:“我儿向来孝顺,自然是要注意的,只是大皇子说的未免有些掩耳盗铃了,平时你心思放在别处倒也罢了,本宫就不相信,今日你也能不注意朝堂动向?”
“你一个妇道人家,竟敢妄议政事,存的什么心思?”虞稷眼神不善地盯着她,为她话里话外隐藏的深意。什么叫平时心思放别处,意思是说他懒怠朝政了?
张贵妃被他的称呼气得红了脸:“本宫好歹也是你的庶母,你竟然这样和我说话,你的规矩学到哪去了?”
“呵,”虞稷狞笑了一声,“你不过我父皇的一个妾室罢了,也敢称作我的母亲,我母后是中宫之主,你算什么东西?”
他一向恣意妄为,无论前朝还是后宫,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辱骂他。今日老二他娘不过仗着朝堂之上推举老二的人多,才敢这样说话。
张贵妃胸口急速起伏,一副也要昏过去的样子。她自小受宠,因着家世好,便是皇上和皇后和她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曾像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在场的其他嫔妃和宫人大气都不敢出,这两个主儿没一个好惹的,可不能平白牵扯进去。
“皇儿不可无礼,快向贵妃娘娘赔个不是。”皇后娘娘的声音从殿内响起,也不知她听了多久,眼看场面即将变得难以收场,她才走出来。
“母后,孩儿何错之有?”虞稷一副不听管教的样子,看得张贵妃更加气愤。
皇后歉意地看着张贵妃,道:“张妃妹妹,大皇子年幼不知事,你大人大量,还请你别和他计较。”
张贵妃柳眉倒竖,刚想破口大骂她不知廉耻,二十多岁竟尚算年幼?话未出口,却被里头走出来的虞秩打断接过。
“母后多虑了,我母妃也是一时情急,她太担心父皇的身体了,才会对大哥出言不逊,应该让母妃和大哥赔个不是才对。”虞秩这话诛心了,若是虞稷真让张贵妃给他赔了不是,下次上朝估计就是十一宗罪了。
皇后笑容一凝,道:“二皇子说得哪里话,你大哥怎敢如此托大?”说完,她转向虞稷,喝道:“稷儿,还不向贵妃娘娘赔礼?”
虞稷对他母后的话还是听的,当下冷哼一声,朝张贵妃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张母妃,本王适才也是情急,还望海涵”,说罢,不顾她铁青的脸,直直便往殿内走去。
皇后见状也跟了上去,虞秩低声安慰了张贵妃几句,也进了殿内,其余人等还是只能在大殿外等着。
殿内,天和帝一脸惨白,还未从晕厥中醒过来。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已经全都在这儿了,有的把脉有的开方有的抓药,人人都带着惊惧之色,生怕一个错眼,天和帝就不好了。
他们这位圣上,生来便身子孱弱,先帝在时有先太子顶在前头,后又有先四皇子压在后头,他做一个富贵闲王时,身子骨勉强还能撑住,除了偶尔生一场病,别的倒也没什么。
可自从他临危受命,接下了皇位后,身子就一天比一天衰败了。他们太医院一直都开了温补的药茶给他喝着,并希望他能不要生气,也不要过度劳累。每每听说哪个地方出事了,他们都比皇上还急,随时都要做好被召进宫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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