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打量着这座庙宇。
换以前,嫁给蔺泊舟不愁吃也不愁喝了,什么都不用考虑,可现在,他的病弱丈夫眼盲不能视物,什么都干不了,孟欢可就是一家之主,要照顾他,也要为生存发愁。
这种想法,让孟欢心里涌起了力量。
坼州的官兵不知道会不会搜到这儿,但这儿位置也偏僻,他俩特意走了小路,往荒芜的地方,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
孟欢费力地挠了挠头发。
他不确定官兵先来还是王府护卫先来。
但比较确定的是,他和蔺泊舟现在不能再损耗体力了,再走到冰天雪地里,很可能会死。
孟欢问蔺泊舟:“我们要不要在这儿待着,等王府护卫找过来?”
蔺泊舟应声:“好。”
他们也不能走太远,走得越远,王府护卫越难找到他们。
“那就这么决定了。”
孟欢拍了拍屁股,打量四周:“这座庙就是我们暂时的新家!”
语气还挺兴奋。
如果蔺泊舟眼睛没有失明,一定能看到孟欢双眼明亮,满怀希望打量周围的模样。他老婆别的东西没有,心态很好,也许想的没有那么多,可对当下却活的很认真。
蔺泊舟动了下唇,心好像疼得要碎了,可却并不是悲伤。
他喃喃自语,重复:“新家。”
每一个字,都像是蕴含着火焰。
等待鱼烤熟的时候,孟欢把灶房里的柴都搬了过来,搬到一旁放着,牵起蔺泊舟走到放置柴火的位置:“没火的时候就添几根柴,好不好?”
蔺泊舟摸到了干燥的柴木:“好。”
孟欢带着他,从门口走到庙座,又走回门:“大概位置夫君记住了吗?熟悉了这个地方,夫君能来回走走,就不会被绊倒了。”
蔺泊舟微垂着头,双眼覆盖着灰黑色的布,修长的手指攥紧孟欢的手,挪动着鞋履。
“到门口了夫君,”孟欢怕他记不住,“我们再来回走一次。”
到神座前的香火柜、即将撞倒时,孟欢刚想叫停,蔺泊舟的衣摆先顿住了,他鞋履刚好抵着香火柜前一个脚印的宽度,不多不少。
“十六步。”蔺泊舟道。
“这么厉害?”孟欢杏眼微微睁大。
他看着蔺泊舟,语调兴奋:“你走一遍就记住了?!”
“嗯。用步数丈量这座屋子,想象成一座纵横交错的棋盘,落子在哪个位置,心里有数,就不会再错了。”
蔺泊舟声调还是虚弱,嗓音微哑。
其实在遇到孟欢之前,他对失明只有抵触和厌嫌,每到眼疾复发时,他宁愿把自己作弄成狼狈不堪的瞎子,尊严尽失,颜面扫地,也不愿意动用头脑去适应盲眼的日子。
哪怕他有自救的方法。
哪怕他走过的路一遍就能记住。
哪怕他很轻松就能成为一个生活无碍的瞎子。
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害怕也许适应了黑暗,就会被光明永远抛弃。
“夫君,你好厉害。”
孟欢实在忍不住了,往前撞进了他怀里,双臂搂着蔺泊舟的颈,耳朵通红,“你可真聪明,我好喜欢你。”
谁会不喜欢一个记忆力超强的帅哥!
要不是自己性别为难,孟欢真想留个蔺泊舟的种啊QAQ。
肯定特聪明。
按照这书里的人设,要是换成带球跑总裁文,估计是个三岁能攻破蔺氏集团内部网络的天才宝贝!
孟欢超级开心,抱着他亲了好一会儿,拼命夸:“夫君真棒!真的好厉害!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啾啾啾!我看见你眼睛都冒出花儿啦!”
“……”
蔺泊舟垂在身侧的手指松开。
他发现,孟欢好像很开心,能看见他变得好一些。
被他触碰着的眉眼也弯弯的,高兴得不行。
蔺泊舟喉头轻轻滚了一下。
好像有很疼的东西,从心口漫上来,但又很快消散在了寒风里。
他试着,也安慰孟欢:“再等等,王府护卫就来了。这几天,我们一定过的很好。”
第97章
架子上的鱼烤好了, 散发出熟食的香气。
孟欢不再领着蔺泊舟熟悉神庙,美滋滋卸下一块,摘掉了鱼刺, 递到蔺泊舟唇边:“第一口夫君吃。”
蔺泊舟尝了一下, 抬了下眉梢,沉默。
孟欢满脸期待:“怎么样?”
蔺泊舟:“还行。”
孟欢自己来了口,寡淡的白肉气息混合着烟熏火燎,干瘪又呛人,味道并不能用还行来形容,而是难吃。
哎。
孟欢嘀咕:“你又拿好话敷衍我。”
蔺泊舟笑了一下。
孟欢撑着下巴, 转头看别处。
门外白雪漫天, 荒凉虚无, 但庙宇内却温暖, 像是倦鸟栖息的巢穴。
不觉回想起前段时间的战争与荣光,再到现在缩庙里潦倒地烤鱼吃,感觉跟做梦似的。
不过……有蔺泊舟在身旁,好像也无所谓了。
孟欢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一整天,他中午捉鱼, 下午侥幸翻开雪堆挖出了几颗土豆,在附近的破村里找到了被丢掉的土豆, 勉强烧来吃了,嘴里一股糊味。
“哒哒哒——”
斜阳照在雪地,孟欢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不敢确定是官兵还是王府护卫,连忙带着蔺泊舟躲到柴房。
偷偷往外望。
——坼州的官兵。
他们骑马飞快驶过,对路上并不感兴趣,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庙宇内,很快走了。
“镇关侯的手下都追到这儿来了?”孟欢走了两天, 还没被找到,有些不解,“护卫军呢?”
如果官兵都来了,护卫军怎么还没来?
蔺泊舟想了会儿,说:“护卫也许和官兵展开了对抗,被拖住了脚步,所以没能分派出全部人马前来搜寻。”
毕竟官兵十数万,王府护卫只有三万,而且王府护卫并不能真的和官兵打起来,否则蔺泊舟又会被安上造反这个罪名。
要等到王府护卫顺利脱身,才有可能被找到。
蔺泊舟得出结论,“也许我们逃亡的时间要延长了。”
居无定所,吃不饱饭,夜不安寝,提心吊胆的日子要延长。
孟欢眼前阵阵发黑。
按照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活两三天都是极限了,居然还要延长吗?
柴火荜拨,发出鸣爆声。
一转念,又想到了身旁的蔺泊舟。
双目失明,形同废人,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如果自己再不管他,估计早就冻毙于风雪中了。
想到这里,孟欢心里又有了力气,牵紧蔺泊舟的手:“变长就变长吧。”
下一声低了些,也更清晰:“不怕,有我在呢。”
孟欢是真的开始认真思考生存这个问题。
他跟蔺泊舟还算幸运,靠近庙宇便有一条河,敲开冰可以摸到一些鱼,不考虑营养成分,天天吃,能渡过一段时间。
附近农田偶尔也能拾到几块土豆红薯,墙上挂着打鸟的东西,也许孟欢能试试捕鸟。
死不了的。没问题的。
孟欢半夜爬起身,去看蔺泊舟盖着的衣裳。
庙里摇曳着彤彤的火光,蔺泊舟面朝他侧躺,孟欢替他掖了掖衣裳保暖,打算再躺下,忽然发现蔺泊舟脸上脏了。
“嗯?”
一块黑色的东西,有些长,覆在鼻梁。
以为是灰尘,孟欢伸手想替他摘开。
但手指碰到时,黏腻的感觉晕开,那块黑色的污渍也顺着他的手晕开,从黑色变幻成鲜红色。
“血。”孟欢看清了,“是血。”
——这是蔺泊舟眼睛流出的血。
蔺泊舟眼疾复发,本属于体内功能紊乱,需要赶紧吃药调理,可这几天他俩没有药,甚至没什么饭吃,他的眼睛还一直吹风受寒,倍加磨难。
好像被什么东西震动,孟欢怔在原地,一阵无力感。难以言喻的自责和悲伤涌上来,他在王府时蔺泊舟能护他周全,可现在蔺泊舟遇难,自己却不能把他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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