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枝说:“不委屈。就怪她们太目中无人。”
侍女阿青替她擦药,帮腔:“徐总管家的人觉得王府里除了王爷,就是他们做主,徐芳姑平时背后总跟着一群丫鬟和男仆,嚣张得很,看谁不顺眼就挑毛病,抽耳光,打人,其他人畏惧他们的权势,不敢吭声。”
孟欢叹气,坐回椅子里:“这么嚣张。”
“王爷忙着军国大事,不理府事,他们才敢这么嚣张。”阿青说,“夫人要小心,就怕他们不肯善罢甘休。”
“是吗?”
孟欢还没太放在心里,吃了饭又在院子里画画,直到晚饭送上来,风枝拿起筷子搅了搅,说:“怎么菜看起来不新鲜?”
阿青扇着鼻尖:“怎么闻起来一股酸味儿?这是剩菜吧?”
孟欢皱眉走近,拿起勺子舀汤,搅拌几下后舀出了一只死蟑螂,触须沾着油水。
“故意的吗?”孟欢放下筷子。
风枝忍不了了:“奴婢这就去禀告王爷。”
孟欢猛声道:“等等。”
“夫人,怎么了?”
“……”孟欢有点儿不好说,他待王府的诉求跟其他人不一样,不想争宠,巴不得蔺泊舟冷落和遗忘自己,现在要是去告状,岂不是又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了?
孟欢慢吞吞说:“其实也不是很大个事儿,我们院子不也有灶房?既然他们不送来饭菜,那我们就自己煮饭。”
——反正他有钱。
风枝和阿青互相只好点头:“听夫人的。”
孟欢松了口气,果然,钱就是生产力,有钱就有了一切。
看着院子里人忙活的时候,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男仆说:“夫人在吗?”
孟欢走近,那人弓着腰,站在暗里:“有夫人的信。”
信?
提到信孟欢脑子里噔地一声,又是卢南星的?他连忙将信揣进了兜里,说了声“谢谢”,东张西望确保没有其他人看见。
汗津津的手指将纸面打的皱巴巴,偷偷放在身下,孟欢走到灯光下看了一眼:
“&%¥#2!(&%¥¥*+¥#@)……”
他皱起眉。
——卢南星的字会不会太潦草了一点儿?
背后,阿青端着菜:“夫人,饭做好了。”
孟欢连忙收起信:“来了!”
坐在院子里,风枝算起了账:“夫人,咱若是不吃典膳所的菜自己开伙食,要托人去府外买,每天每个月的花销都记在账上,到时候一并给,好不好?”
孟欢:“嗯嗯嗯。”
他紧张扒拉着筷子,慢吞吞回复,脑子里想的全是那封信,片刻后说:“风枝,我还有多少钱?”
“还有三十两。”
孟欢小心翼翼问:“够请一个教书先生吗?”
“够,夫人这是?”
“……”
孟欢深吸了口气,“我想学读书写字。”
-
当晚,孟欢没忍住,又找来了上次帮他认字那个男仆。
男仆进门,一看见他,神色都不自在。
孟欢咳嗽:“来帮我念封信。”
男仆腿弯打闪:“夫人……”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已告密了吗?
他哆哆嗦嗦:“夫人的那些事情,小人不敢参与……小人,也不敢念信……”
孟欢掏出一只手镯。
男仆默默接到手里,同时接过了信,心说王爷怎么就不办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刺客呢?
“念。”孟欢催促。
男仆到灯盏下将来信望了望,本以为行刺摄政王都不会让他再手抖,没想到看到这封信,他的手居然还是抖了。
“信里说什么?”孟欢看着他。
男仆深吸了口气:“信中,先是表达了对夫人的思慕和关怀,再问夫人行刺王爷、传递情报的事有没有进展,最后问,如果有机会,夫人能不能出府和他一叙,时间三天后,地址在东升街安和巷的李氏酒楼。”
孟欢听得眉头皱起,但又舒展。
一方面,他觉得卢南星对自己的要求实在离谱,但另一方面,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出府跑路这个选项。
他收起了信纸,抬头看一眼男仆:“此事保密,不要声张出去,我以后也许还会用你。”
“……”
男仆:“多谢夫人栽培。”
待走出院门后,男仆没有丝毫犹豫,前往了蔺泊舟所在的寝宫。
-
寝殿内灯火通明,蔺泊舟刚从皇城回来,闭目靠在椅子里,下摆撩上去,两只脚浸在一只木桶盆里。
随侍的太监将他脚捧到热水中,里面加了些缓解疲惫和调理的中草药,曲起指背,推拿他脚底的穴位。
房间里只有水声和念《资治通鉴》的山行的声音。
念完,山行合上书目:“王爷,浙直总督今天回了信,说粮食正在向商户和官绅收买,等凑够三十船便运到黄淮去,让您不要担心。”
提起这封信,蔺泊舟手指点了点额头,想起什么:“夫人这几天怎么样?”
“听下人说,夫人最近要么在院子,要么在各处的水榭画画。”
说完山行想起来:“还有,夫人似乎打算找个教书先生,教他读书和识字。”
“嗯?”蔺泊舟撩起眼皮。
门口,下人进来:“王爷,细孙求见。”
也就是帮孟欢念信的那个男仆,他进门,往地上一跪。
山行乐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蔺泊舟尽量不笑:“这次又是什么信?”
男仆把信的内容背了一遍。
烛火摇曳,气氛有点儿安静。蔺泊舟搭在椅背的手指轻轻敲着,似乎在品着信里的内容。半晌,道:“行啊,找个师傅识识字,确实不错。”
山行的注意力却在后半句:“王爷,夫人会不会真溜出去和这个人见面啊?”
往大了说,是预谋行刺蔺泊舟。
往小了说,也是有夫之夫和人私会。
蔺泊舟轻轻按了下手指,“啪”的一声,音色有点儿冷。
“府门,给本王看严实了。”
第15章
识字先生在两天之后找到。
年龄大概五十多岁,留着胡子,两颊清瘦,表情相当严肃,看他一眼孟欢就回忆起了初高中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风枝悄悄说:“先生名叫山枢,是府里的清客老爷,学问很高,很多年前考了探花郎,现在还是官身呢。”
“探花郎?”孟欢有些不解,“学问这么高来教我会不会浪费?”他盘算了一下,古代的进士约等于省状元,探花郎能算全国状元,他有点儿疑惑,“何况每个月就给五两银子。”
风枝:“可能是我们运气好。”
“……”
孟欢还想说什么,先生咳嗽了声:“夫人,请。”
“来了。”
孟欢走近坐下,先生闭着眼说:“童子开蒙的教材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龙文鞭影》《训蒙骈句》《小儿语》,夫人认为自己从哪本开始学合适?”
昨天孟欢也托人买了识字书,翻出一本《新编对相四言》:“先生,这本教材上有图,要不然学这本吧?”
山枢看了一眼。
这本书每一个字都有对应的图画,日月山川云雨雷电,帮助理解,但字数总体较少,只有三百多个,一般是给年龄很小的小孩儿看的。
孟欢挑中它的理由正是如此:对小学生来说,有点儿幼稚;但对刚上大学的自己来说,刚刚好。
孟欢:^v^
“夫人想学这本就学这本。”山枢拿起戒尺,翻着他面前的纸张,“老夫先教你读一遍,读完了,夫人就开始背诵。”
“好的。”
孟欢连忙在旁边标注拼音差不多的同音字,免得忘记怎么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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