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舟生下来亲娘就没了,跟后娘关系不错,自然是护着腊月的,这两天看他们这相亲相爱的兄妹组合,依旧没放下戒心,好像他会趁人不备打腊月一顿似的。
卢栩很冤。
那个卢栩和他这个卢栩有什么关系?
单纯从长相性格来说,他还挺喜欢这个粉妆玉砌的妹妹的。四五岁的奶娃娃,正是好看又可爱的年纪,虽然瘦得细胳膊细腿的,脸上还带着点嘟嘟的婴儿肥,粉嫩嫩的小肉脸,黑亮亮的大眼睛,脑袋上顶着两个小揪揪,一跑小揪揪一跳一跳的,凑到他跟前最是无害,一开口又奶又软地叫他哥哥,问他药苦不苦,肚子饿不饿,喝不喝水。这么可爱好看又懂事的小幼崽,他能有什么抵抗力?
小丫头也会看人脸色,以前挨骂多了,见他脸一板,就知道躲。这两天也许是别人都忙,全家就他一个养闲的,她没人玩,往他旁边凑了两天,没被赶开,就又黏过来。他们都和好了,卢舟还把他这个亲哥当贼防着。
卢栩挺不爽弟弟那副防备模样,将心比心,要是他是原本的卢栩,看见亲弟弟更喜欢后娘和后娘的娃,不和他亲近,不郁闷才怪。
小小年纪一点儿活泼气儿都没,小老头似的。
他嘴角抽了抽,阴阳怪气道:“以后你别叫我大哥了,我叫你哥算了。”
卢舟:“?”
他一时没看懂大哥这是又闹什么脾气。
他大哥,打他记事以来一直挺有脾气,但这次大病一场后脾气越来越难琢磨了。
他虽然看不出是哪儿又惹了哥哥不高兴,但多年的和事佬经验还是起作用的,卢舟马上低头认错,“大哥永远是我最敬重的大哥。”
卢栩:“……”
啊!苍天啊,这孩子是吃大哥牌pua胶囊长大的吗?
打不过,他认输,卢栩拎着田螺抬脚就走。
腊月还不大看得懂两个哥哥间的风起云涌,她是很喜欢卢舟哥哥的,她跑过去:“舟哥哥,腊月帮你。”
卢舟从烦恼中挤出点笑来,“不用,这儿脏,你……去陪大哥玩儿吧。”
卢栩:“……”
对,对,他这个幼稚的大哥才需要五岁的妹妹陪着玩。
卢栩没搭理糟心弟弟,拎着田螺进厨房,将田螺扔进盆里再洗一洗。
趁着小后娘不在,卢栩把厨房所有东西挨个看了一遍。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贪嘴,实在是他那漂亮小后娘厨艺实在是不怎么漂亮,蒸馒头要么硬要么酸,菜永远是水煮青菜拌点酱,要么就是馒头夹咸菜。他这几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硬馒头泡水——他后娘煮那粥顶多算米水——就水煮菜叶子。
放以前,别说他妈养的宠物狗,他奶奶养的土狗都不吃。
要不是实在是饿,他才不吃,吃得他眼都要绿了。
检查了一圈,厨房也没炒锅。
卢栩讨厌他后娘,也不怎么讲究吃喝,以前是从不进她主管的厨房的,导致他闹不清这世界到底有没有炒锅。
他正泄气,一扭头,看见弟弟妹妹站在厨房门口,疑惑、好奇、警惕地看他。
好奇的是妹妹,警惕的是弟弟。
他又不炸厨房!
卢栩朝便宜弟弟摆摆手,“过来。”
记忆中卢舟是经常进厨房的,三五岁就帮忙择菜洗碗打酱油买醋了。
卢舟恭恭敬敬地站他旁边,仰着头看他,“大哥。”
卢栩问:“家里有炒锅么?”
卢舟疑惑:“炒锅是什么?”
看来没有。
搞不好别处也没有。
卢栩换了问法:“有铁锅么?”
卢舟摇头,“里正家有铜锅,大哥要借么?”
算了,他社恐,“那不用了。”
好歹家里是有油的。
用煮菜的砂锅炒不知道能不能行……
小心点大概是成的吧?
反正他就炒个辣椒炒下酱。
这世界说匮乏吧,挺匮乏,说不匮乏也不匮乏,老百姓常用的调料已经相当成熟了,酱油,醋,酒,还有豆酱,豆豉酱什么的,花椒,八角,胡椒这些香料也有,不过除了葱姜蒜花椒,基本都是当草药用的。辣椒也一样,每家屋前院后种几棵,要么腌成咸菜,要么晒干卖给药铺。
卢栩不喜欢腌辣椒,执着认为只有油和辣椒才是绝配。
他指挥卢舟、腊月洗田螺。溪边的田螺干净,不用吐泥,在水边他已经搓洗过好几遍了,这会儿让他们随便搓搓。他拿剪子将田螺尾部剪掉,剪尾后去脏污好入味不说,没竹签也能吸着吃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剪得有点手疼……
卢栩把能凑到的调料全凑过来,剥蒜切姜,堆草,打火,点火。
火石比他想象中好用,卢栩抓了把秸秆和细柴补进去,小心地在砂锅倒油放调料,蒜姜末辣椒花椒炒香,倒豆豉酱进去炒香,咸香味和辣香味儿在厨房弥漫开,卢栩心惊胆战地将螺蛳倒进去,快速翻炒,添水,有的调料一通倒,盖锅盖。
这时候他能松口气,好不好吃先放一边,起码锅不会炸了。
“等会儿就能吃了。”卢栩一回头,这次不仅看到震惊到张嘴的弟弟妹妹,还有背着孩子提着锄头刚从田里回来的小后娘。
腊月同款眼睛,见了鬼似的隔着俩孩子瞪着他。他一岁不到的小弟弟被他后娘用布条捆在后背上,正咿咿呀呀挥着爪子兴奋地朝他婴言婴语。
卢栩:……哎。
第3章 炒田螺
看到后娘,卢栩莫名就有些尴尬。
尤其是看见她背着个婴儿下田忙活了大半天回来。
他憋了会儿,有些讪讪地打招呼,“回来了。”
这不是废话?
元蔓娘却是没那么些想法,看见和她不甚亲近的大儿子不再郁郁寡欢,终于有了些鲜活气儿,眼睛鼻子都酸了,“栩儿,今天可好些了?还头痛吗?”
卢栩摇了摇头,有点手足无措。
“那就好,那就好……”元蔓娘怔怔地望着厨房方向,背上背着她的小儿子,眼里望着两小一大三个孩子,闻着厨房阵阵飘出来的香气,这才觉得他们家终于是挺过来了。
她朝卢栩笑了笑,却将在眼里滚着的泪挤了出来。
卢栩咬了咬唇,实在不知道这场面要怎么应对。
原本他家是不吃午饭的,但田螺做都做了,就着能下馒头,元蔓娘又进厨房热了馒头,煮了粥。
她进去,卢栩就从厨房出来了,元蔓娘都习惯了卢栩无视她,早习以为常,这次她是误会了,换了芯的卢栩完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这如从天降的后娘。
卢锐被放到草席上,他走路还不利索,满席子爬,卢栩拿板凳坐在一边看着他,见他要爬出去了,就往回拽拽。卢锐当他是在和他玩,爬地更起劲儿,人来疯似的嘎嘎笑,腊月也脱了鞋坐到席子上堵他。
元蔓娘不时从厨房探头看看,忍不住露出个笑。
做完饭,已经过了晌,别人家都该下田去了,元蔓娘没催他们去给两个叔叔家送炒田螺,干脆留出一半在锅里浸着,捞出一半自家先尝尝。
中午还是老样,馒头发酸,野菜发苦,粥比村边那条河还清澈。有了田螺,对比愈加惨烈。
元蔓娘尝了两颗炒田螺,杏眼都吃亮了,让卢栩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其实也是个吃货。
卢舟和腊月一大口馒头一颗螺,吃地头都不抬,吃不了的小弟卢锐两步三歪地围着桌子转,咿咿呀呀地拍桌子发脾气,他也想吃,没人给!
元蔓娘一边儿给三个大的挑肉,一边给小的擦口水,笑着忙活个不停,全程只有卢栩有点食不知味。
这炒田螺,他觉得味道一般,顶多就是个普通夜市摊水平,打个牙祭还行,算不得什么正经菜,可就这样,他们竟然像吃着什么珍馐海味似的,卢栩心里有些难受,总觉得日子不该是这样。
一顿饭,全家吃得满足,一小盆螺,除了留出来要给两个叔叔家送的还在锅里,其他的全吃光了。等到他们都吃不动了,元蔓娘才边收拾边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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