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郑重点点头:“都对。”
在西北战无不胜的文盲龙虎营亲兵们:“……”
这还是他们熟悉的西北吗?
魏定山对颜君齐印象有了改观。
颜君齐却没急着带他们进县衙,而是在那群孩子中间找到正在拿老人孩子练习号脉的大夫。
颜君齐喊他:“赵大夫。”
他们的赤脚大夫正皱着眉仔细分辨不同年龄孩童脉搏的差别,颜君齐喊了他三声他都没听见。
一旁的老人失笑,拍了拍他,大夫才连忙起来,“县令大人,您不是去集市了吗?”
随即他看到了颜君齐身后的一群兵,有点懵。
颜君齐:“魏将军带兵路过,在城外扎营,你到城外帮兵士们看看有没有人生病,我带了两车药回来,需要用什么,叫他们给你找。”
颜君齐指指两名官差。
赵大夫没什么意见,“哦哦”两声道好,叫上他孙子、孙女,还有新收的两个小徒弟,提着药箱随官差往城外去了。
颜君齐向魏定山解释:“赵大夫医治冻伤和风寒很熟练。”
魏定山对颜君齐印象又好了一分,“多谢。”
随即派亲兵帮大夫引路提药箱。
颜君齐注意到魏定山神色的变化,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
他猜测魏定山一行舍近求远没去军马营,而是直接南撤向卧虎关,八成是因为军马营医药人手不足,他们需要到卧虎关去治疗休整。
从北部冒雪南撤到这里,魏定山状态都不怎么好,就别说那些士兵了。
他路上瞧着,几乎人人都有冻伤。从北庭县到卧虎关,快行也还有五六天路程,到了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伤病。
能帮多少算多少吧,那些药草,卢栩本来也是替军马营换的。
他们才进县衙,贺承业也从军马营赶来了。
听说贺承业到了,卢舟放下弓箭,又连忙跑去接人。
魏定山问道:“他和贺承业认识?”
颜君齐解释:“在京城时,贺督军曾教过卢舟功课,算是卢舟半个先生。”
魏定山听到“半个先生”,嗤笑一声,低声道:“虚伪。”
颜君齐挑眉。
看来兵部传言不假,魏定山和贺承业因范孝之子的死不和。
贺承业在军马营收到消息,魏定山决定不去军马营,直接改道卧虎关,约他到北庭县见,他便从军马营匆匆赶来。
他原本想和颜君齐单独先谈谈,这倒好,魏定山先和颜君齐见了。
卢舟领他进门,贺承业却一眼看见了卢舟放在桌上的弓箭,连贯急迫的脚步骤然一停,随即看向魏定山。
魏定山直视前方,对他置之不理,贺承业又看向桌上的箭。
卢舟:“贺先生?”
不待贺承业开口,颜君齐先道:“舟舟,去给魏将军和贺督军拿些茶点来吧。”
卢舟“嗯”一声,带上弓箭出去了。
这都过晌了,他们风尘仆仆来,八成也该饿了。
颜君齐见贺承业和魏定山都下意识看向那张弓,愈加的确定,那弓不是范孝的,是范孝家早逝的公子的。
这在兵部也算禁忌,若非颜君齐要来西北,直面魏定山和贺承业,兵部侍郎也不会特意拐弯抹角悄悄告诉他。
这也算不得公事,颜君齐不好奇,也不想追问,很快将话题转移到白峰部战况和北部受灾情况上。
龙虎营年前已经战胜白峰部,在回撤时再次遭遇白峰部和其他部族残军联合偷袭。
对如何处置白峰部和叛乱的部落,魏定山和贺承业本就有分歧,再遇偷袭,被激怒的龙虎营哪儿还管什么怀柔文治,带着虎贲军追击十余天,杀光残兵,同样也因为追敌过深,陷在风雪中,造成兵马折损众多,不得不回撤补给休整。
颜君齐皱眉听完,没发表什么看法。
他不懂用兵,战场的事,不做评判,利弊得失,他了解不足,也不好评判。
颜君齐问:“白峰部呢?”
魏定山:“已经没有什么白峰部了。”
颜君齐眉头跳了跳,没吭声。
这让魏定山略感意外。
他以为愿意和蛮人贸易的人会很难接受呢。
颜君齐却问:“魏将军从北边过来,可知北边各部落此次受灾情况?”
魏定山公事公办道:“不好,冻死的牲口很多。”
颜君齐:“以将军的经验,他们可会再起兵戈吗?”
魏定山和贺承业都略感诧异地看着颜君齐。
魏定山对颜君齐态度好了几分,他喜欢不啰嗦的痛快人,更欣赏就事论事,不纠缠过去对或不对唠唠叨叨的。
颜君齐这样只向前看的,很对他们用兵的习惯。
魏定山:“会,但不会赢。”
颜君齐抿唇不语。
据他在兵部得到的情报,魏定山脾气算不上好,但人不自大,而且用兵风格稳扎稳打,不像张昶那样喜欢用奇兵赌输赢,既然他这么说,应当是很有把握的。
只是……
“代价呢?”
虎贲军主力还在卧虎关镇关,但魏定山此次去镇压白峰部,带的是龙虎营,他们同样在野外遭受暴风雪,伤亡颇重。
若再战,龙虎营还有几分兵力?
没了龙虎营,只靠虎贲军能压制黑川部那样的部落吗?
西北安定,绝不能缺少龙虎营的震慑。
魏定山沉默了一会儿,“只要开打,分出输赢之前,没人知道会有什么代价。”
颜君齐懂了。
他想起离京前,最后一次去六部交接道别,户部和兵部默契的叮嘱:不要让魏定山打上头。
懂了。
他都懂了。
稳扎稳打的魏将军,一旦开打,也是个不计代价分胜负的狠人。
他忍不住看贺承业,果然贺承业的表情也是一样的愁苦。
颜君齐问:“贺督军怎么想?”
贺承业:“安抚。”
魏定山不屑理他。
他们已经争执了一路,他吵累了。
但他手边的暴脾气副将却又拍着桌子和贺承业吵起来了:“安抚?!他们先擅离领地,抢占军户的土地,视大岐军令于无物,后又联合叛乱谋反,如今被镇压了,竟然还要安抚,笑话!我大岐军威何在?!圣旨的威仪何在?!”
他声音太大,窗纸都被吼地直颤。
贺承业脑袋嗡嗡响,揉着额头头疼道:“时局所迫,白峰部已经被屠,若此时对其他部落也用严刑,唇亡齿寒,惹各部再联合而反,西北再陷战乱,关外三县几万百姓当如何?你担得起责吗?”
“战就战!把百姓撤回去,妇孺老幼撤回去,然后打!要我说就不该急着迁百姓出来,打服了那群野狼崽子再迁不迟!”
贺承业:“你说得轻松。”
只靠虎贲军管整个西北,早晚被全民皆兵的蛮人吞光。
金副将摆出不听不管的架势:“军爷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按你说的那些,咱们没法跟死去的兄弟们交代!我们拼死搏杀,是为了安抚他们吗?!”
他将桌子拍得咣咣响,“他们造反之前就该想清楚了,开打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玩儿命呢,输了知道脑袋得长脖子上了?想的美!我是大岐的兵,只管谁敢造反就杀谁,谁敢挑衅大岐就宰谁!我看还是杀的轻,那群狼崽子一样的野人,竟敢朝将军放冷箭,就该全砍光了!谁敢有不服,就杀光!看谁敢跳。”
贺承业天天给他们分析利弊代价,也烦了,怒道:“那你去,现在就去把蛮人杀光。”
“要是给够我人手粮食,我早就去了!”
贺承业怒道:“你也知道没有!”
金副将被噎,哼一声拍桌子坐下,油盐不进地强调:“反正不能轻饶他们!要是造反都没有代价,定北郡还是我大岐的领土吗?!今日关外敢反,明日关内就敢有样学样!到时候你付得起责任吗?!”
贺承业都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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