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不记得书生卢舟,他却记住了县令卢舟。
到卢舟被调去别处,到后来嘉林县又来了好几任县令,他记忆最深的还是卢舟。
他们这位年纪不大的新瓜蛋子县令没辜负少年时的梦想与许诺,从正式上任后就开始勤勉工作。
兴修水利,兴建学堂,劝课农桑,将淤泥滩涂改为良田,疏通河道,修建防洪堤坝。
还详细调研统计了历年过桥的行人路人,改革过桥费用,由从前的过桥人、畜、车通通五文,改成行人不收钱,农耕家畜不收钱,贩卖牲畜一畜两文,小车三文,大车五文。
入城费和过桥钱是他们嘉林城重要的收入,卢舟这么一改,靠桥吃饭的官差们先急了。
他们的饷银可全靠石桥赚,日常修桥维护也全靠收过桥钱。
起初他们非常反对,但试行一年后,他们发现虽然针对每个人收费少了,但每日过桥的人数变多了。
总体算下来,竟然和从前收到的银钱是差不多的。另外,除了过桥钱,县衙其他收入明显增加了。
他们想了想,恍然大悟,人多了嘛!
尤其是附近村镇的百姓们,从前他们舍不得那一人五文钱的过桥钱,有人宁肯背着筐子篓子弄个竹筏或者攀着绳桥渡江。
往年每年都有几个因此丧命的。
而现在不同了,行人过桥不收钱,两岸的百姓过桥的多起来了,对岸每天有百姓来城里卖菜卖鱼卖农货。临近地区的百姓,为了安全,也愿意多走一段绕到嘉林城过江。
城中人多了,做小买卖的比从前多了,城中的大小商铺和卖吃食的小贩也比从前好干了。
第二年,卢舟减免了一半的入城费。
过桥的商人更多了。
从他老家来的商队也开始在嘉林城做买卖。
城中的变化肉眼可见,官差们比别人感触还更深一些——他们越来越忙了。
城里人多了,事多了,他们看管不过来了。
县衙收入多,银钱宽裕,卢舟又新招了一批人手。
第二年下半年,卢舟开始实行考核制度。
考核其实很轻松,官差们该出勤出勤,该巡逻巡逻,不许无故不来,有事要按流程请假。
不许对百姓说脏话,不许鱼肉百姓,不许打劫过路行商。
每日巡视县城商铺、街市时不许糊弄了事,不许收贿赂。
另外,每个月抽查十人要背律法,背熟的有赏,背错了不罚,但累计五次都背不好,平日表现还不行,诸如出勤不足,被百姓举报等等,来年就要除名了。
他们这些老官差也很烦背律法,每次抽查前都黑着脸烦躁焦虑。
但看着往年那些靠关系混日子的混蛋们一个个被踢出队伍,留下的也得和他们一样的干活,他们就快乐起来。
尤其他们大人开始要抓武术和操练后,那就更有意思了。
人家堂堂县令,拿着棍棒刀剑和他们切磋,把混日子的混蛋们打得屁滚尿流。
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一个官差,连县令都打不过,好意思回家哭么?
回家爹娘孩子都嫌臊得慌。
他们大人每天和官差们一起吃饭,逢年过节自掏腰包给大家买酒买肉,也从不吃独食。
一年中,有一半的日子骑马在全县巡视,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从来不畏难。
有时候来不及回城,晚上住在百姓家里,睡个柴房也不嫌,赶不上吃饭了,在田间地头买人家个瓜果,蹲在地上就啃。
没官架子,也没读书人架子,特别特别接地气。
只有升堂办案时才显得特别有威仪。
卢舟上任不足一年,征服了全县的官差和百姓的心。
听说他还自己洗衣服缝补衣服,官差们的家眷们听说了都不忍心,纷纷跑到县衙要给他洗衣服洗被褥。
城中百姓知道他就一个人住,卢舟上街,附近的百姓也总问他吃饭了吗,有脏衣服吗,晒被子了吗,带伞了吗,又出门啊带干粮了吗?
搞得卢舟无奈之下,有一个月每日出门都在跟热心的百姓解释,他已经找了浆洗衣物的铺子了,已经有人洗了,吃的带了,伞带了,水也带了。
官差们也劝他别太节俭,他们大人明明挺有钱的,怎么这么不会过呢?
但最令他们佩服的,是卢舟扩河道的壮举。
嘉林城位于江边,又是江流最窄处,历来最频繁的天灾就是水患。
哪一届有点抱负的县令、郡守,都要来视察,雨季前要督促加固桥梁和堤坝,但水患也从来没停过。
卢舟翻阅了现有的所有县志,对比历年水患,自己分了几个级别,又带人实地勘测河道、堤坝、桥梁,绘制图纸,向工部求助。
他想扩宽河道,增加泄洪口,不求一劳永逸,至少保证嘉林城不会因大雨就受灾被淹。
按照他的评级,从严重到不严重,分了甲乙丙丁四个级别,甲等是百年不遇的大洪灾,他想保证嘉林城和附近的村镇可以扛过乙等的水患。
他的思路曾经也有人想过。
洪灾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水道收窄,突逢大雨江水上涨全聚到窄口处来不及下泄,冲垮堤坝淹了两岸。
河对岸是山,虽有路,因为长不出什么庄稼,除了租车马的小店,并无村镇。
而嘉林城则不一样了,这里人口密集,城外村镇也很密集,哪次都受灾严重。
前朝起就有官员提过平掉对岸一座山,扩大水道。
但嘉林城存在的意义就是水道窄,过江易。
一旦扩宽水道,那石桥就不足以搭到对岸,没了石桥,嘉林城还靠什么过活?
无论是为了城中靠桥生活的百姓还是出于调兵遣将的便利,历代从来没支持过这个方案。
卢舟上奏后,他上司的郡守不同意。
没钱。
没人。
没可行方案。
他不会拿一个城为代价给一个年轻的小县令做政绩跳板。
别说卢舟只是个当过伴读的状元,哪怕是太子亲自来,他也不会同意的。
卢舟还被郡守叫去骂了一顿。
陪他去挨骂的官差们都劝他,他们县税收渐渐有了起色,以后有钱了把河堤加高加宽就是了。
卢舟却不这么认为。
大岐不是年年国富力强,嘉林城也不可能永远繁荣。
历史上嘉林城几次石桥垮塌都是因为财政艰难,没钱护桥。
桥都顾不来,就更别说防洪堤坝了。
一旦遇到年景不好,或战乱年代,即便有钱修桥,也没钱治理城内的洪灾。
县志中写,前朝末年战乱时,还有百姓从坏掉的堤坝偷砖石盖房子呢。
拓宽河道泄洪才是有效方法。
他并不气馁,他认为这个方案是可行的,一切的难题只是桥。
只要能建起一座更长更宽的跨江大桥就行了。
这事他不行,他不懂建桥,但总会有人懂。
卢舟开始求助,向工部、向水多桥多的南部几郡求助。
官方、民间,不管谁有办法,他都愿意试试。
卢栩知道后,还给他出主意,让他叫上姜濯一起,搞个桥梁大赛。
钱他可以赞助,借朝廷的力量号召大岐各郡的能工巧匠来参加。
姜濯收到卢舟的书信,又去游说了庆文帝。除了把工部气了个够呛,惹户部抱怨了一通劳民伤财,还真实行下去了。
卢舟也没闲着,有几个哥哥和商队的支持,嘉林城聚集的工匠越来越多,他们测绘的越来越具体,探讨的方案也越来越多。
每次他更新了新数据和方案,都会寄给姜濯和工部。
卢舟上任第三年,第十次模拟搭建跨江桥。
这次来主导的工匠出身自西南一个小城,家中世代修建桥梁。
他们老家山多水多还穷,用不起好石料木料,他们一直想方设法的革新建桥方式,试图用技术来弥补耗费材料花销的难题,在当地小有名气。
这次朝廷让各郡推举工匠,他们县令推举了他,在郡中选拔上来,他又带着两个儿子进京,脱颖而出后,来了嘉林城。
他们父子三个没急着马上建桥,而是拿着卢舟给的详细数据,又实地勘察了一个月,还和工部派来破山的工匠、这次比赛得了名次的其他工匠、嘉林城内聚集的工匠们一起商讨了大半个月,最终出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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