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华接了这个电话,林正祥和王仁凤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在两位老人心里,顾国前绝对能排到讨厌的人前几名, 他作为女婿,对丈人丈母娘不闻不问倒也罢了,这天底下的女婿,就没有不怕去丈母娘家的。
可他不该对林叙那样。
说实话, 自从林叙他妈死后, 林正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顾国前为什么要这么对林叙?
他还不能在王仁凤面前提这个想法, 提了,王仁凤就会成夜成夜睡不着,还会偷偷哭,她都那么大年纪了,林正祥tຊ见不得她那么伤心。
王仁凤时常也想,自家闺女和外孙难道就那么命苦?
随着时间的流逝,特别是林叙考上大学之后,王仁凤这种想法淡了一些,可这不代表她心里对顾国前没有愤恨。
他怎么对林叙的,王仁凤至今一条一条记得,只是她情绪比较内敛,不会对外人道出她对顾国前的愤恨。
为人父母,不该是顾国前这个样子。
“死了也好。”王仁凤咬牙切齿道,“我这把年纪了,不怕咒了他折寿。”
她和林正祥都不知道林叙被顾征举报的事,这不是什么好事,林叙不想说出来叫家里人担心。
王仁凤甚至还以为,顾国前和王书梅夫妇俩还过着自己幸幸福福的小日子,不知道两人早已闹翻了。
……
南江厂这边,刘若安针对这份对林叙的举报信只是冷处理,没有也不可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处分。
据林叙说,他和顾国前夫妇根本没有联系过,这样叫他怎么尽孝道?
何况农村人都知道,拿了老人财产的那个人负责养老、尽孝道。
顾国前的房子和财产没归林叙,他工作也没给林叙,林叙要参加高考,他这个当爹的没给任何助力不说,后妈还跳出来给林叙添堵。
可以说,林叙能考上大学,说明老天爷都站在他那边。
施家望感慨道:“现在想想,林叙能到咱们厂也不容易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事他也不好说。”刘若安叹了口气,“难道见了谁都要说自己亲爹不是东西?”
要不是他们去查了档案,也没有人知道顾国前和林叙居然是父子关系。
“你说这个……举报人,他既然能找到咱们厂,把林叙给举报了,他就不能过来通知一声,说他爸身体不行了,让林叙回去看看?”
“就是不安好心呗。”施家望道,“林叙过得不错,他过得不好,这种举报不需要理由的。”
从前领导们只觉得林叙稳重踏实,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相比其他年轻人更全面更成熟,现在想来,林叙自己未必愿意那么成熟,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
时隔多年,林叙又一次来到了宁安铁路宿舍。
或许是住进了厂里分给他的新房的缘故,再去看他年少时象征着城里人地位的铁路宿舍,林叙只觉得这里相当破旧,和他印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进了宿舍区,门口依然人来人往,很多人林叙却已经不认识了,门卫大爷也换了,依旧是一个老头,却和之前的老头长得不太像。
“你找谁?”见到一个陌生面孔,门卫大爷多问了一句。
这会儿林叙被叫住,宿舍区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在了他身上。
“我找二号楼顾国前。”
他一出声,就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顾叙吧?”
“应该叫林叙吧?多少年没见你了,听说你去海城读书了,现在户口迁到海城了吧?”
见林叙点头,那人又笑道:“我就说你肯定会有出息,真够了不起的。”
那人对着林叙夸了又夸,可林叙着实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只能尴尬笑一笑。
他往二号楼的方向继续走,就听身后有人问他是谁,那个和他打招呼的住户小声介绍:“就是顾国前……前头的那个。”
“就是他啊!”
林叙心中无奈,他都离了铁路宿舍多少年了,这里居然还有他的传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到了二号楼,爬楼梯的时候,破败感似乎又上了一层,在他印象中,栏杆原本已经生了锈,眼下锈斑似乎更深了,地上的青苔依然在,墙上则沾着各色痕迹。
不知为什么,同样是宿舍,林叙总觉得南江厂宿舍的氛围要更好些,他之前住的也是老房子,却不会给他这么强烈的破败感。
上辈子,林叙确实被这里的生活拘束住了。
哪怕这里地方很小,邻居们之间时不时就会发生矛盾,可住在这里意味着有城市户口,有公粮吃,不必每天下地干活,在农村的日子越苦,林叙越会在脑海里描摹铁路宿舍的美好。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顾国前家门前还有人,估计是他去世没多久,该办的流程还没办完,等林叙敲了门,屋里好几双眼睛齐齐盯着他看,林叙一时之间都不知该怎么应对。
但不得不说,铁路宿舍这套房子比他印象中乱很多,他明明记得,当时顾国前工资高,王书梅这人心地虽然不好,却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以说是纤毫不染。
有回下雨,林叙跑回来,他脚底带着泥,王书梅跟在他身后,他走到那,王书梅擦到哪,对年少时的他而言,那真是一副噩梦般的景象,哪怕过了两辈子,林叙都能回想起当时地面的纹理。
但现在,这间屋子简直乱糟糟的,东西被随意放着,椅子上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桌上似乎也覆了一层灰尘,除了墙上挂着的那幅水墨画外,这间屋子和林叙印象中毫无关联。
他露面的一瞬,王书梅已经发现了他。
旁人她不记得,林叙这张脸,王书梅这辈子却记得清清楚楚,她一直觉得,家里的日子之所以往坏处走,就是因为林叙考上了大学。
“你来做什么?来看笑话的吗?”
王书梅也不清楚顾征去南江厂举报林叙的事,这阵子顾征一直不在家,回来了就是要钱,顾国前的身后事都是她一个人忙的,厂里倒是也有人出了力,可大头还是在王书梅肩上。
她尽量一切从简,反正她也不愿意为顾国前花太多心思,之所以还是办了,是因为听厂里的意思,她不给顾国前办丧事,这套房子厂里就不给她继续住了。
这个威胁对王书梅还是足够的。
她又不是厂里人,按理说,顾国前过世之后,这套房子就该被收回,可她眼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给她住到这房子里,她难道要睡到大马路上?
眼下的形势和70年代早已不同,王书梅听到过传闻,说厂里的房子后面可能要归个人。
现在林叙回来,在王书梅看来,他看顾国前是假,来抢这套房子才是真!
这些年,王书梅的性格不像之前那么尖酸刻薄,人家都觉得她伺候顾国前不容易,加上顾征没什么出息,成天只知道在外面瞎折腾,把钱都败光了,年轻一辈看到王书梅,就只以为她可怜,全不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了。
对王书梅的质问,林叙毫不理会,他本身也不是带着真情实意过来,只是尽一尽自己作为儿子的义务而已。
宁安这边该忙的事已经忙完了,林叙过来也只是添乱,他放下钱和厂里给的慰问品,和其他认识的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王书梅对他这么恶劣,旁边人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林叙,难得过来,去我们家坐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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