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恶至极:“滚远点。”
蔺闻惜笑眯眯。
他温声道:“接下来,我们一同管理,携手进步。”
蔺楚熙恨不得揍他。
他咬牙忍下了。
蔺楚熙迫切需要情绪上的安抚。
还没出蔺氏大厦,蔺楚熙急哄哄地打电话给冬霁。
他一通暴躁的喋喋不休。
从蔺闻惜是个贱人到他舅舅也是个贱人——
蔺氏大厦位于京市CBD,交通发达,道路宽阔,人行道与车道泾渭分明。盛夏时节,气候燥热。蔺楚熙情绪糟糕透顶,他没往停车场方向走,径自在人行道树荫下跨步而行。
冬霁语气温和地回应着蔺楚熙。
蔺楚熙急躁狂乱的情绪被年轻男大的嗓音抚平。
他打电话,没怎么看路。
哐当一声。
赶时间的外卖骑手快速从人行道窜过。
蔺楚熙被电动车把手擦过,他避让不及,狼狈踉跄,没能稳住,撞在道路旁的树旁。
冬霁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剧烈沉闷撞击声。
像是手机跌落的声音,夹杂着人类肢体撞在重物上的闷响。
蔺楚熙喋喋不休的话骤然停歇。
他有点慌了:“老板?”
心脏砰砰,乱得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
没有回应。
冬霁心慌意乱。
他短促地重复喊:“老板,你还好吗?”
时间滴答。
一秒,两秒,三秒……
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响起。
一只手拿起了被摔破屏幕一角的手机。
熟悉的暴躁的男声响起:“我操了。”
冬霁松了口气。
蔺楚熙举起手机。
强烈光线下,男人瞳孔猛地紧缩。
他怔怔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昵称。
【脾气特好的好下属(大拇指)】
脑子嗡嗡,记忆杂乱,如潮涌来。
蔺楚熙听到熟悉的,多年未曾听过的,冬霁的声音。
他含着担忧,无比关心地追问:“老板,你还好吗?刚才怎么了?”
肇事骑手飞速窜过,把他撞到一旁,根本没来得及停下,慌忙逃离。
蔺楚熙手肘、手掌皮肤擦伤,血一个劲儿地往外涌。
痛意嚣张,让人神智清明。
他定定看着手机屏幕。
是年轻的冬霁在说话。
蔺楚熙:“……”
他根本来不及整理前一小时,不忿让出蔺家权力的记忆。
他只顾得当下。
还活着的,年轻的,小小的,九岁的冬霁。
什么言语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情绪。
“老板?”
“……”
蔺楚熙咽下了本能想要吐出的“我操”。
——冬霁未成年,不能在他面前说脏话!
第18章
蔺家的权力变动引发巨大动荡。
祝烨借“遗嘱”一事,向蔺楚熙施压:若是不愿归还本该属于蔺闻惜的那一份,他会不顾祝家与蔺家曾有的联姻,将遗嘱背后的阴私公诸于世,揭示蔺楚熙在其中的手段有多令人不齿。
威胁掷地有声,毫不留情。
蔺楚熙和他妈利用蔺老头签下遗嘱的前后,用了点非法手段,如果利益相关人不追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真要追究起来,判刑不判刑的倒是其次,与祝烨、蔺闻惜拉锯的时间越长,将会对蔺家产生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导致资产缩水。
深思熟虑,权衡轻重。
蔺楚熙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处理如此极端的后果。
他只能不甘不愿地,同意将蔺家的一半“还”给蔺闻惜。
会议结束。
蔺楚熙的一众心腹们惴惴不安,不敢吭声,怕惹火烧身。
没人知道,愤然离去的蔺楚熙在十多分钟后,不再怨气满腹。
他在晴空烈日下,握着手机,盯着屏幕,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多年未听到的年轻男声。
久久,怔怔。
心中百感交集。
他搓了一把脸,毫无形象地半蹲在路口,对森*晚*整*理电话那头关切问他好不好的冬霁,说:“没事。”
蔺楚熙整理思路。
他顾不上正在淌血的手臂、手肘,只想见见多年未见的冬霁。
蔺楚熙:“冬霁,你上完课没?我请你吃饭。”
冬霁:“?”
他迟疑地发出一声很困惑的“咦”。
疑惑后,冬霁了然。
他认为蔺楚熙是心情不好,需要有人陪。
于是,他痛快答应下来。
蔺楚熙没像前世那样,恣情纵欲、酣歌恒舞,常在京市酒吧一条街潇洒,连吃饭都挑那玩乐一条街的餐厅。
这次,他挑了燕宁大学附近的火锅店。
……
蔺家动荡中心的关键人物之一,蔺楚熙,并无外人猜测的窘促恓惶。
他正在热情地捞火锅料,俊脸上爬满热气腾腾的汗水。
嘈杂的火锅店包厢,只用一道门帘挡着,并不隔音,完全可以听到旁边几桌人的欢声笑语。
翻滚的西红柿锅底酸甜美味,鹌鹑蛋、肥牛片、海带丝等在里头浮浮沉沉。
蔺楚熙拿着勺,将熟透的食物捞出,装小碗里,放冬霁面前。
这期间,他一直盯着饭桌对面的年轻下属,看得冬霁面露茫然。
他被蔺楚熙喊来吃饭。
来前,冬霁以为蔺楚熙是要和他吐槽蔺闻惜。可人到这,他一言不发,只是看他。
冬霁:“老板?”
蔺楚熙晃神。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样鲜活生动的冬霁。
火锅水雾袅袅,浸湿对面年轻下属那张干净白皙的脸。
冬霁有一双很容易让人轻信的清澈眼眸,一对笑起来很深很好看的唇涡。
他像个寻常大学生那样,顶着短发,露出光洁额头。
眼睛亮亮,鼻子翘翘。
说话的声音温柔和缓,悦耳动听。
没有任何一个小孩有他这么好看。
“老板?”
蔺楚熙应了一声,他还没作声,便听到冬霁试探着问:“您摔得严重吗?”
他的胸口淌过暖意。
被冬霁关心照顾的滋味,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
放在从前,会被蔺楚熙嗤之以鼻,认为他是在虚情假意的关怀话语。当下,如潺潺清泉,将他的烦乱郁郁一洗而空。
手臂、手肘的擦伤仍涌着阵阵痛意。
蔺楚熙哼声:“没事。小问题。”
冬霁还是不放心。
他悄悄下单了附近药店,买了点擦伤用的药膏和绷带。
蔺楚熙特别不喜欢向外暴露自己的脆弱。
冬霁了解他这点。
任务前五年,蔺楚熙有过肠胃不适,却不得不参加酒局的时刻。聚后离场,四下无人,吐得昏天地暗,胆汁都快吐干了。
那时,冬霁是他的知心下属,是蔺楚熙愿意展露脆弱、非常认可的同盟。
冬霁搀着他,给他买解酒药,送他回家。
怕他半夜又吐,身边没人。
冬霁在沙发上,陪他睡了一晚上。
……
西红柿锅底,当然不是蔺楚熙喜欢的口味。
他更喜欢川味麻辣,配着冰凉啤酒,爽得毛孔舒展。
可眼下,同桌吃饭的是小孩,蔺楚熙点单时不加犹豫,挑了西红柿锅。连鸳鸯锅都没选。
点的料,都是肉菜均匀,营养均衡。
蔺楚熙到火锅店时,打量周围环境,说实话挺后悔:这家店油渍渍,环境不太行,还不晓得卫生条件过不过关。
本想换店。
再一瞅,冬霁早就在门口排好了号。
学生们热衷吃的火锅店,便宜大碗,味道不错。
每逢节假日,人多得排长队。恰好周五,两人桌根本没座。
冬霁六点来排,拿了号,等到六点四十分才吃上饭。
蔺楚熙看着冬霁举着号码,眼睛闪闪亮亮,很得意告诉他,再等两桌就能吃上饭时,他根本就说不出要换地方的扫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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